“你坐。”白爷爷从办公桌上托着一只大紫砂茶杯,起身到了会客沙发。
白褚跟着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他已经四十好几了,每隔一段时间还得像小朋友似的来给爸爸汇报工作情况和思想状况,其实心里不大舒坦。
但没办法,白褚自己走的专业路线,这辈子都要扑在手术台和门诊室了,只能听白爷爷这个院长的。
“你有多久没看专业书,没看文献了?”
“看那干嘛?”白褚不耐烦,“少看了一样?早看腻了,这些年写都不知道写多少了,瞎搞形式。”
“咳咳。”白爷爷听了这话也有点同感,有时候过犹不及,做学问搞研究那一定是好事,该有上进心,也该是区分评判人才的一项指标,但随着时间发展,总有些变了味。
“那你看看李迅杰,人老爷子可是跟我说了,这孩子书不离手。”白爷爷绕开话口,“他恢复的怎麽样了?”
李迅杰家和白家是老交情了,李迅杰和白褚更是一起长大的,但李迅杰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白褚一直对他嗤之以鼻,白褚成绩是比李迅杰好的,天资使然,但李迅杰气质做派十分讨老一辈喜欢,规矩踏实。
“他好着呢,我给治得还能有问题?”白褚半皱眉,又意味不明笑了声,“爸,你这位老交情家的好孩子。”
他在“好孩子”三个字上咬了重音。
白褚清晰吐字,“他在病房躺着休息的时候手上都确实没放下书,您知道他看的什麽?”
白爷爷斜眼看他作秀一样的姿态,“什麽?”
“求医不如求己。”
白爷爷:“……”
“爷爷。”
白渲敲门进来。
白爷爷看见白渲,立马脸上就变换了另一幅神色,他没有过多露出欢心的笑容,依然保持着沉稳,他冲白渲招了招手,“过来。”
比起儿子,他更喜欢这个小孙女。
白渲走过去,完全没看白褚一眼,白褚馀光里透着烦闷,他对白渲的感情很复杂。
“行了,你忙去吧。”白爷爷看他俩这气场,把白褚赶走了。
白褚当然乐得走,但走之前,犹豫了下,语气不喜不悲地问了句白渲,“你来这干嘛的?”
白渲置若罔闻。
白褚不悦,加重音又喊了声名字,“白渲。”
白渲没看他,僵硬吐出三个字,“看爷爷。”
白褚再说不出别的,看白渲如同看青春期的叛逆女儿,一脸郁闷地走了。
“真就看爷爷来的啊?”白爷爷面板严肃,但神态里有一种笑意。
“我来咨询点问题,已经问完了,就上来顺道看看您。”白渲诚实作答。
对待爷爷,白渲态度尊敬很多,汇报,“我来了解眼科相关知识,主要配眼镜如何在眼镜上下文章以及不合适的眼镜会对眼睛造成什麽危害,尤其针对还在发育过程中的孩子。”
白爷爷沉吟了片刻,大约能猜出点白渲在干嘛,他不大干涉白渲的行为,只站在家里长辈的角色里关心一下。
“嗯,做你们这行是要自己跑在第一线的,多跑跑多问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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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渲陪着爷爷在医院食堂吃的午饭,下午就赶去了某中学附近的一条街。
苏茹跟她约好了,下午抽空逛个书店的。
白渲定在这儿,还可以顺便蹲个点。
“你这怎麽样了啊?”苏茹在半下午的时候姗姗来迟,手里还捧着一只冰淇淋悠哉挖着吃。
阳光很盛,但因为到了秋季,并不热,只暖烘烘的,叫人犯困。
白渲倚靠在一棵路边的樟树上,梳理着自己的笔记,“还行吧,刚又截了几个家长问了问,都是後知後觉的。”
“怎麽个情况啊?”苏茹好奇。
“有几个小店跟家长打感情牌,家长进店他们就开聊,聊些孩子相关令人头疼的问题,让家长放松警惕,最後狠狠共情,搞得跟老熟人似的,再开始配眼镜,镜片不大好做工夫,变着法儿推荐贵的镜框。”
苏茹听了点点头,“常规操作,做生意嘛,就喜欢搞这些。”
“这倒算了。”白渲在笔记上勾划,“主要他们受衆群体是家长小孩嘛,针对小孩故意去配不合适的近视度数,还在散光度数上动手脚,搞得孩子隔一段时间就眼睛更难受,家长又要给孩子换眼镜,大大缩短配眼镜周期,关键对发育期的孩子危害太大了。”
“这不缺德吗?”苏茹气愤,“欺负小孩说话不够分量形容不够清楚,又利用家长的爱护之心。”
“就是说啊,很多人家都中招了。”白渲摇头,“还有的本身青春期孩子和家长就有隔阂,更难沟通说清楚。”
“行,也收集的差不多了。”白渲一合笔记本,站直了身子,“走吧,逛书店去。”
中学附近的书店并不大,主要也是售卖辅导书籍的。
苏茹在外国文学那一片小小区域翻了翻,拿起一本《大卫科波菲尔》,“你说这书店靠谱吗?不会是盗版吧?”
白渲瞟了一眼她手上的书,长指一捏,将书籍拎起放回了原处,给她换了另一本,“不要光看出版社,觉得大出版社就翻译的好,这种外国文学得看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