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拐弯处站着一个人。
外面已经是晚上,壁灯的光又不算亮,那人站在高处,起初背对他,双手也背在身後,似乎在研究墙上挂着的画,听见脚步才回头。
背着光,厉明深看不太清他的模样,但看出是个年轻男孩,身材纤瘦但很挺拔。
厉明深猜测是厉环某个亲戚家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绕了过去,没有也不想关注不相干的人。
回房间,他洗了把脸,走到窗边躺在了沙发上。
热闹的交谈从半敞的窗户传进来,厉明深闭着眼,英俊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有种抽身事外的超然。
直到勖明昭让人来叫他,说马上要放烟花,请他下去观看。
厉明深只得重新打好领结。
下楼时,他又看到了刚才那个人。
这一次那人蹲在地上,低着头,似乎在研究地板,手指时不时抚过上面的纹路。
低头的姿势让他露出一截细长的脖颈,白得有些晃眼,厉明深从旁经过,没忍住垂了下眼。
然而那人过於专注,竟然没发现有人走过来,依旧专注盯着地板看。
厉明深心道,难道地上有黄金吗?
直到厉明深停下,黑色皮鞋进入视野,他才终於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
厉明深看到了一双明亮清润的眼睛。
他怔了怔,不自觉停下脚步,没忍住问:「你在干什麽?」
问出口他才发觉语气似乎不太好,听起来像在质问,然而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就着蹲在地上的这个姿势,冲他笑了一下。
「看地板。」他说。
厉明深垂着眼,目光自上而下,稍微放缓了语气问:「地板怎麽了?」
「这个地板是柚木拼花。」那人说,「柚木珍贵,国内少见,起码我没见过。」
厉明深也看了过去,他只知道这地板不便宜,是前几年大宅重新装修时厉环亲自选的,当时从国外运过来还费了一番功夫。
大概是年轻时受过穷,厉环如今发迹,什麽都要最好的。
那人说完就站起来,又仰头去看墙上的画,也是厉环拍来的。
大概受了酒精影响,厉明深感觉自己的思维慢下来,行为也不受控制。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随对方移动,光线朦胧,他看到对方似乎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厉明深听到自己问。
转角开了扇圆形窗户,热闹的声音从外面的草坪传进来,厉明深还听到了掌声,大概是勖明昭致辞,致完辞该放烟花了。
厉明深却依旧没走。
那人也被声音吸引,朝窗户看了一眼,又转回头,这才回答厉明深的问题。
「楼梯转角不过方寸空间,墙上就挂了名画,地上铺着珍贵木材,客人一抬头就看到画,一低头就看到名贵地板,简直目不暇接。」
「华丽是华丽,也足够有格调。」那人不紧不慢地说,忽然话锋一转,「但未免没有温度。不像是给自己住的,倒像是展示给别人看的。」
厉明深的心动了一下。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对这栋房子的感觉,华丽却没有温度。
那人似乎觉得说的太多,又或者这样议论主人家的房子不太好,於是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转脸朝向厉明深。
「嘘——」他又笑起来,「我随便说说,你就当没听过。」
就是在这时,外头传来宾客的齐声惊呼,几乎同时,几束焰火冲上天际,瞬间点亮了沉寂的夜空。
也照亮这片昏暗的楼梯转角。
焰火闪闪烁烁,厉明深终於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张脸如他所料很年轻,顶多二十,或者更小。皮肤白,眉毛浓淡适宜,形状也好看,眼睛明亮富有神采,嘴唇红润,微微张开一条缝,整个人如画一般,单用漂亮已无法来形容。
厉明深的目光最後落在对方圆润的鼻头上。那里有一颗小痣。
第二天婚礼,厉明深竟然又见到那个人,他作为男方亲友佩戴红色胸花,那人戴的是白色胸花,他才知道,原来那人是新娘子的弟弟。
当天所有人都夸新娘子明艳动人,厉明深却觉得,新娘子弟弟要更好看。
之後勖明昭去度蜜月,厉明深正式进公司,在勖明昭蜜月回来後,他又回大宅住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