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她亲自派的皇家暗卫,也无人生还。
大白天的,楚元虞眼睛猩红,紧紧盯着这顶冠冕,寒气缠身,如坠冰窟。
许久,她才回过神,缓缓抬眸,俯视跪在地砖上的两个人。
俗话说,只有亲近的人,才懂得如何一击毙命。
是背後有人指点,还是身边有人下死手。
楚元虞全身僵硬,心如同被碾成了渣,扬了。
她许久未动,指尖却不断颤抖,楚元虞终於动了,她站起身,从高处,慢慢走下台阶,挪步到跪着的人身前,龙袍衣角在他们的眼前一晃而过。
楚元虞闭了闭眼,开口的声音里,难掩悲痛,「是……你们。」
「皇上明鉴!臣万不敢起这等心思!」
孟庭阙神色苍白,惊惶失措,他颤颤巍巍地看向楚元虞,眼里赤诚,「皇上,臣不会干涉剿匪,绝不会!」
「丞相。」楚元虞笑了,笑得凄惨,「朕已经不信了。」
「朕只要求你一件事。」
孟庭阙失血的唇瓣,蠕动半晌,却半句话也说不出。
「皇上……请说……」
梅洲成如同死人,存在感极低,在一旁垂头敛息听着。
楚元虞艰难抬手,抹去眼角沁出来的泪珠。短短的时间里,她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与萧随相处的点点滴滴,似泡沫美好又虚浮。
高处不胜寒,她太寂寞了,孤立无援。没有萧随,她能支撑,只是再也没有那般幸福的时光,她舍不得萧随。
楚元虞眼含泪光,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龙袍,而後,将它脱下,完好挂在壁柜上。
紧接着,她走回孟庭阙身前。
「彭!」
孟庭阙的瞳孔骤然紧缩,看到身着单衣的女人,双膝一屈,竟然面朝他跪下!
楚元虞这一刻,不是楚国的皇帝,只是她自己。她伸出手紧攥孟庭阙的胳膊,目光哀婉祈求,泪垂欲滴。
「庭阙,我只求你一件事……」楚元虞神情悲呛,她只想要萧随回来,只要他回来。「我只求你,把萧随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你想要什麽,你想要我开枝散叶,绵延皇嗣,我都认了,可是萧随他是无辜的……」
「皇上,我没有,我没有,是有人栽赃我的。」孟庭阙连连摇头,他受不起楚元虞这一跪,更找不回她的爱人。
不是他,不是他干的!可是言语这样苍白,过往的每一次劝谏都成了现在罪行的痕迹,孟庭阙无力抵抗,被楚元虞握着胳膊。
楚元虞见他如何都不肯说出萧随的下落,她目光绝望,慢慢收回手,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腹前。
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死去的爱人再也不复回,她此刻怎麽哭,怎麽哀求,也没有用处,只让她更心碎。
她哽咽道:「我已经怀孕了啊。」
「是萧随的孩子!」她的声音骤高,在宫殿内回响。
孟庭阙彻底慌了,他踉跄起身,猛地後退好几步,离跪在地上深陷痛苦中的女人远远的,他扶着柱子,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一直巍然不动的梅洲成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皇上,请您恕罪。」梅洲成朝楚元虞,重重磕了个头,圣上心境大乱,恨死了孟庭阙,可如果没有孟庭阙,朝廷才是真的大乱。
届时楚元虞也会遭到反噬,生不如死。
「此事,乃臣一人所为,与丞相无关。」梅洲成的脸本就苍老,现在更是老得像要当场立地成仙了。
他的话,让殿内的另外两个人同时怔住,楚元虞这才将目光投向他,此前,她从未质问过梅洲成,因着他是新朝功臣。
万万没想到,是他。
孟庭阙满目震惊,但立刻明白梅洲成此举的苦心,他想阻拦,但理智告诉他,如果现在无人接住楚元虞的怒火,那下场会万劫不复。
楚元虞的心凉了半截,她起身,似一缕幽魂游荡到长案前,满目疮痍。
孟庭阙压下剧痛的感觉,他胸膛剧烈起伏,是谁设了此局,一箭三雕,重创朝廷重臣,同时祸乱皇帝。
梅洲成知道,他的开口,让楚元虞理智清醒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失魂落魄。
他也不收回自己的话,复又磕头,而後将头顶上的官帽,摘了下来。
楚元虞登时回身,伸出手挽回他,「不,阁老!」
梅洲成笑着摇头,「臣老了,早几年就应该,将位置让给底下的年轻人,是臣心力不足。」
「臣酿此大祸,糊涂了,让皇上神伤,又让皇子没了父亲。臣自请还乡。」
「阁老,朕知道的。」楚元虞发泄完怒火,心里一片苍茫,梅洲成说他心力不足,可楚元虞反倒觉得,是她老了。
梅洲成最後磕了头,平息完皇帝的怒火,他也能安心离去。
路过孟庭阙时,他对上孟庭阙不舍的目光,梅洲成释然笑着,这身官职,他早就想抛下了。
「不要,阁老,皇上已经清醒了。」孟庭阙扯着他的衣袖低声说着,他话语急促,不想看到梅洲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