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南美,丹尼只是暂时成为了戴伦家的保镖。
在跟着安迪从南美回来後,他立刻就回到了流浪者的怀抱中。
林客听着那句“林客先生”,倒是觉得很舒心。
“可‘亲生父母’这个概念,仍然存在着——没有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这不改变我的态度——血缘和家庭是什麽东西?人为什麽要受它禁锢?”
丹尼问得轻松。
他全没有家的概念,并且非常仇视“父母”一词,以及它背後的含义。
林客也没有答案。
在他和艾涯互相抛弃了之後,林客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真相是什麽。
但是不知道已经算是一种“知道”了。
他原有的丶对家庭和亲情的渴望被击破了之後,只觉得自己无处可去,无地可留。
可他并不想使用流浪者们的模式,也不想按照温特沃斯的意思生活。
而且……
万一这个问题还有别的答案呢?
他想寻找这个答案。
以一种真实的丶直接的经验,来获得这个答案。
林客笑起来。
“虽然温特沃斯问了两次,但我还是想再问一遍——你愿不愿意留下来?不是为了安迪。”
温特沃斯有些好奇地看着林客。
一旁轮船的发动机已经在轰鸣,汽笛声响起。
最後的流浪者即将起航。
“我打算……办一个孤儿院——或者说,一个慈善福利机构,随便一个词吧,大概就是这麽个东西——收养这次战争里出现的孤儿们,那些……失去父母的,或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尽力地去救助他们。”
丹尼有些讶异。
而温特沃斯知道,这就是林客对于去留的答案。
林客要留下来。
他们终于要彻底分开了。
想到这里,温特沃斯愉快地笑起来。
“不管你如何不认可‘父母’丶‘血缘’和‘家庭’的概念,但是总得承认,如果没有家庭,那麽婴儿们的存活率实在是太低了——你们是流浪者,不会有人比你们更清楚我在说什麽——你们都是幸运儿。”
温特沃斯和丹尼都认可了林客的这句话。
在窄小的巷子里,在废弃的厕所里,在医院门口的垃圾箱里被找到的孩子,都已经是运气好得不能再好的人了。
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死在了被父母抛弃的下一秒。
重要的从来不是父母,而是保障生存的条件。
这一点一直被血缘绑定,千万年来没有变化。
于是它被赋予了无数的意义。
以至于人的□□和精神都被禁锢于此。
但有些东西,只有父母能给吗?
“所以,我想知道,当孩子不被家庭私有之後,他们还能不能好好长大?”
“反正明天早上太阳破晓後,战争就要开始了,遗孤和流浪儿童一定会在这片土地上重现,就像三十年前一样,我们救他们一命,就像当初曾经有人救过你们一命,或者你们彼此帮助一样。”
林客说到这里的时候,距离他很近的温特沃斯,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这声叹息,让林客与他评价自己的“愤世嫉俗”,相去甚远。
“……也像我一样,我曾经也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被艾涯·戴伦收养之後,活到了今天……快三十四岁了。”
丹尼有些动容,他不禁发问。
“那你的预想呢?你认为,脱离了家庭的孩子,还能好好长大吗?”
“我不知道,刚刚在车上,温特沃斯还问我,你是否跟着安迪留下来了,我只想给安迪打一个电话,实证一下这件事,而不愿意凭空猜测。不过,如果你要问我的‘期望’,那我希望,他们可以好好地活下来,好好地长大。”
哪怕困难重重。
哪怕在脱离家庭後,社会要重塑一个崭新的道德。
哪怕他们要彻底失去所有构建在血缘关系上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