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地放下了杯子,漂亮又昂贵的骨瓷杯被他磕碎在了茶几上,哗啦啦地碎成了好几瓣。
里面清凉的茶汤流了出来,洒在了精致的地毯上——吉卜赛人编织的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劳伦斯带回来的东西。
“你们真的觉得,我这样的一个人,会偷窃一枚家族印章吗?它对我有什麽用?我拿它来干什麽?准备谋权篡位?还是准备对戴伦家族取而代之?你们家有什麽物品是我看的上眼的?”
温特沃斯越说越觉得可笑。
“劳伦斯太不了解我了,要嫁祸我,也要用一个好点的名头啊,这麽窝囊废的事情,我干不出来,他以为我会拿这印章当宝贝?”
温特沃斯生气地向後一仰,靠在了沙发上。
“如果我在这里继续和他争辩,那就可笑极了!他偷了家族印章,他又为什麽要这样做——哦天!劳伦斯这麽做的理由简直是显而易见的,太明显了,嫉妒丶憎恨丶被浓情蜜意冲昏了头脑丶恐惧自己的死亡,随便什麽吧,随他去!说得好像我看得上他在乎的这些东西一样。”
温特沃斯大笑着嘲讽:“都是不值一提的废物。”
艾涯心中叹气,这个蓝眼睛的男孩,绝不会像霍普一样,做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抱着虚幻的假象,度过一生。
他现实又冲动,带着毁灭的欲望,从不和自己过不去,甚至还能拿着砍刀,把他看不顺眼的东西统统劈开。
伦科听到了温特沃斯的这番宣言,心中万分感慨。
虽然他从理性的家族利益来考虑,认为温特沃斯实在是一个摸不透的人,不应该被给予这样多的信任,但是他和温特沃斯到底是朋友。
如果友谊能被控制,能被家族利益阻拦,那它就绝不是真正的友情。
他们应该成为朋友的,他们真的是朋友。
如果温特沃斯离开了,不只是林客,自己也会伤心的。伦科想到。
“你们的处理态度,太恶心了,”温特沃斯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艾涯,又看了看伦科,“真的太恶心了。”
“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我鬼迷心窍……”温特沃斯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想起了林客,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他想起了林客,他喜欢林客。
刚刚,温特沃斯在用手术刀去解剖林客的心时,又何尝不是在解剖自己的心呢?
他难道就乐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难过吗?
但是如果要让林客不难过,就要让温特沃斯做出妥协,温特沃斯也做不到。
他宁可让林客受伤,也不愿意让自己咽下这口气。
他不干!
如果林客要反击,那林客就反击呀!
如果非要取舍……如果非要取舍!
大不了就两个人一起下地狱,他宁可和林客一起下地狱,都不想自己为林客牺牲,他也不希望林客为自己牺牲。
“我鬼迷心窍……”温特沃斯发出了一声认命般的喟叹。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这个场景,就像几百年前乡下的一个普通家庭一样。
女主人坐在沙发上织毛衣。
在昏暗的光线中,家中的男丁从外面回来,带回了刚挤出来的牛奶和两袋硬面包。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说话,说隔壁家的小姑娘看上了哪家的小夥子。
在松木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他们度过了许多人寂静着重复的一辈子。
可是坐在戴伦家族客厅里的三人,大概永远也摸不到柔软的毛线,感受不到温暖的火炉了。
他们只摸到了原本就碎掉的镜子上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