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劳伦斯而言,艾涯眼中的失望,就是劳伦斯的阿喀琉斯之踵——他的致命弱点,他最大的软肋。
“母亲,您上一次使用这枚印章,是什麽时候?”林客开口,打断了艾涯心中的怒火。
的确,艾涯现在已经非常生气了。
“昨天。”艾涯放松地靠上了椅背,双手交叠放在了自己的腹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场闹剧走到这个地步,要有一个圆满的收尾,要让整座别墅里的仆人丶站在这里的莱拉丶将来可能听闻这件事的其他人,都能得到一个心满意足的结果。
“您用完之後,就将印章放回了老地方对吗?”林客继续问。
他正在措辞,怎麽给艾涯一个台阶下。
他们得互相配合着演戏,得找到一个合理的丶但是最好又没有人需要承担责任的结果。
“是,你有什麽想法吗?”艾涯擡起头,看着林客。
整座别墅里,林客只能指望自己了。
“呀!母亲,好像……是我拿的印章,忘记放回去了。”林客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
伦科勾起了一边嘴角,垂下头,喝着自己手里的热茶。
莱拉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客,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客厅里的气氛陡然一轻。
“你拿的?怎麽会是你拿的?你怎麽拿的!”劳伦斯惊讶地看着林客,他张开嘴,嘴里喷出了几滴唾沫星子,完全失去了他作为管家的礼节与克制。
劳伦斯说完了第二句话之後,才发现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在看着他,都在看着垂垂老矣的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立刻低下头,做鹌鹑状,沉默不语。
“昨天晚上,有一份加急文件要立刻送出,当时您已经睡了,我不好打扰您,就私自从书房里拿了印章盖上後送了出去,当时我忙着处理情况,就将这件事忘记了,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办事,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想起来,您刚刚说您昨天用过印章,我才想起来我昨天也用过印章。”林客对艾涯说。
在温特沃斯的心中,他冷静的意志被撕裂了,就像春天时,河面上解冻的浮冰,它们在汹涌的潮汛中被冲向下游,重重地撞上了岸边,撞上了温特沃斯的心房。
他咬住了牙齿,手放在口袋里,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他多想冲上去摇晃林客的肩膀,冲他大喊大叫。
他多想告诉自己的爱人,不要为我承担这根本不属于你的责任,这根本不值得!他也不需要!
不仅林客不需要这样做,温特沃斯也不想让林客这样做!
不!我根本不想你为了我这样做。
温特沃斯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又克制不住从心底里泛起来的一阵又一阵的心酸。
温特沃斯本想在今天晚上,和所有姓戴伦的人鱼死网破。
不管是拳打脚踢,以命相搏,还是用枪,或者用炮,都可以。
他本想在今天晚上和这里的所有人决裂,以一条烂命丶一具尸体的形式,离开这座庄园。
就算他必死无疑,就算他必死无疑!
他做好了冲动的准备,在一切理智丶一切机变都失去作用的时候,温特沃斯就一定会这样做的。
他非这样做不可!
可是林客,林客居然从源头上掐灭了自己的怒火,就像打上岸边的潮水,浇灭了滩涂地上的一丛篝火一样。
温特沃斯突然就失去了生气的意义,感到了一阵空茫的寂静。
他的怒火被浇熄,连一缕白气都不剩了。
在这之後,他才感受到了把他推向岸边的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