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坐的是一对父子,都是文人打扮。父亲年近四十,在开封府谋了个帐房小吏的营生,勉强养家糊口。
「在下二十五岁随爹娘来的汴梁,就再没回去过啦!」父亲颇为感慨:「我家在镇东头还有间屋子,不晓得倒没倒呢。」
霍娇回忆了一下:「那屋子修得很好的,不过主人好像姓王,是你们家吗?」
父亲思索片刻,叹气道:「应该是被我姑父占去了,罢了,儿子也在这里说了亲事,也难再回去了。」
霍娇也跟着感慨:「还是永宁好,吃用都便宜。汴梁的宅子太贵了,就是赁宅也是一大笔银子。」
父亲喝了点酒,摇摇头:「买不起,买不起哦,我们一大家子还赁在外城呢,多年积蓄,也只能等吾儿成亲给他买一小间。」
儿子轻轻拍着父亲:「阿耶,你喝多了。」
那对父子问起霍娇,她也如实以告。那父亲是晓得霍家书坊的:「原来是霍家少东家,我小时候,家里年画都是你家买的。」
兰珩一直没插话,含笑听着,期间还把菜都点好了。
等菜上来,霍娇发现,大半都是自己喜欢吃的。
她不疑有他,惊讶道:「官人也喜欢吃软兜和蒲菜呀?」
儿子在一旁笑道:「你们永宁人,不就好的这一口吗?」
「也是,」霍娇夹起一筷子,味道正宗的很,她对儿子道:「你这口永宁话说得这样好,还'你们永宁人',怎麽啦,你不是永宁人?」
「我也能算吗?我从来没去过永宁啊!」儿子挠挠头。
霍娇拍拍兰珩:「你看这孩子,从没去过永宁,永宁话说得这样好呀。那比你还厉害呢。」
儿子道:「那你说呢,家里父母,祖父母都是这样说话,我还能学不会?」
兰珩面上闪过一丝阴沉,即刻又笑吟吟对霍娇道:「吃吧,菜都要凉了。」
两人吃了饭间,父子走了,又来了一对漂亮姐妹,霍娇觉得有些面熟。
闲聊间,才知道她们是前两年跟随夫君来的京城,与霍娇还有些七姨表姑的沾亲带故。
「霍娘子怎麽想起放下家中产业,来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呀?」其一娘子好奇问道。
霍娇咬着筷子,她不太想说,又不愿意敷衍难得偶遇的同乡。
「霍娘子是来汴梁取生意经的吧?」兰珩悠然替她解围,向两位娘子解释:「我们也是生意上认识,後来才发现是同乡的。」
霍娇勉强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兰珩。
那两位娘子十分热心,与霍娇相互留了住址,说今後裁新衣裳,遇上便宜又好看的,可以带着她一起。
来京至今,霍娇许久没有将一顿饭吃得如此热闹,等酒足饭饱,天色已经黑透了。走到楼下要付帐,霍娇怕抢不过兰珩,没想到兰珩欣然接受,两手抱胸,安然等着她。
「多谢霍娘子款待。」
「是我谢你才对。」
「带你来这儿?」
霍娇摇头:「不是,谢你给康宁书坊的墨,太妃赞不绝口。」
兰珩笑道:「这不是两相得利的事吗?不过这墨只能是锦上添花,能让太妃满意,还是霍娘子做事情利索。」
霍娇也适时邀功:「那是,我也替你好好夸了墨呢。」
将霍娇送回康宁书坊,兰珩才折返回去。他在街头走了几步,目光落在身後,轻嗤一声,绕进了一处黑魆魆的死胡同。
月光入云,天色蓦然大暗,小巷子的尽头缓缓走出一个人。
谢衡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当初是你说不要这个未婚妻的。离她远一点。」
兰珩笑道:「我说不要这个未婚妻。可我没说不要这个生意夥伴。霍娘子有钱有脑子,但她急於在汴梁立足,人脉尚浅,也需要我这个墨商。」
谢衡之咬牙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兰家可以给你,我的身份也可以给你,但你不要招惹她。」
兰珩觉得好笑极了:「弟弟,兰家是你给我的吗?你在兰家待了十几年,只顾着吃喝玩乐了。你斗得过舅舅,保护得了母亲和小妹吗?如今,你又给得了霍娇什麽?」
他以扇子挑着弟弟的下巴,冲他眨眨眼:「你从小养尊处优,不晓得这世上的普通人,想得到一丁点儿资源,需要如何厮杀与争抢。」
谢衡之慢慢松开手,这些话几年前他来汴梁认亲时,就已经听母亲说过一次。
那一次,他看着母亲拦在眼前这个人面前,以死相逼。
「你哥哥力挽狂澜,护住了我和你小妹,我们现在吃穿用度,更甚先前。你若执意要认回身份,这丑事抖得全城皆知,兰家百年基业必定大乱,我不如现在就死了乾净!」
他收回颤抖的拳头,极力克制住情绪,也回望着自己哥哥:「你说的都对。但是阿哥,你所谓的厮杀和争抢,是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肮脏手段吗?杀人越货,外通敌国。哪一件抖出来,你这条命都保不住。我放你一马,是不忍对昔日的家人下狠手,可我不会拦着旁人,你自己还是小心低调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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