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之抄着袖子笑了,弯下腰摸了摸狗头。
大黑狗温顺地发?出呜咽声。
小林好奇道?:「谢大人,您摺子里写什麽?,把他吓成?那?样。」
「我?上书弹劾了先前那?几个闹事的书生,免去他们科考的资格。」谢衡无奈道?:「屋子挪出来,就住进去吧。耳房不用人伺候,栓狗就行。」
这知州府衙置办的古趣盎然,且将整套的金棱七宝装软乌木家私,和定窑青白瓷都留在府中。谢衡之自打入仕以来,蹭住过不少贪官污吏的宅子,这样有品味的还是头一遭。
「您不打算动他?」小林诧异。
「不打算,」谢衡之淡淡道?:「现在没?必要?,半截身子都入土了,死後清算吧。」
这是给太子和皇后面子,省得杨大人难做。
他在知州府洗漱完换了身衣裳,便开始处理搁置任上的繁冗杂务。等天色晦暗,他披着单衫,望着外面,平安忽然踏门而入:「大人,娘子划定了几家书坊,您看?看?。」
字条展开,是霍娇清隽的字迹,他放下捻着卷宗的手,仔细端详了片刻,心下一片柔软:「我?去看?看?。」
第46章灯下他在看她。
霍娇伏在?那张小?案上,已经睡着了。案上杂乱,堆满了书和小?报。
胸腔中像是闯进只暖融融的小?猫,温柔柔软,带着一丝痒意。
似乎是过?了很多年的苦日子。
苦海无涯,孤独难捱。这间偏房,像一叶无主扁舟,历尽磨难,幽幽靠岸。
同不同他和好,又有?什麽?关系。
黑夜浓重,一灯如豆,他竟在?儿时交杂了苦闷与希冀的地方看到?她。
已然?命运厚赠。
谢衡之小?心上前,穿过?敞开?的雕花门,霍娇睡得香甜,浑然?不觉。
他倚着门框看了很久,最?後只敢克制地给她披上薄毯。
这样的距离,他才突然?发?现她已散乱的发?髻间,有?个熟悉的东西。
数月来贴身带着,他常在?灯下看它。
是那只白玉簪。
她应当已经知道了,却没有?恼羞成怒的丢掉它。
谢衡之心头酸软,忍不住浅笑。
深夜的歙州临南巷,是当地富户和外地商旅置业的风水宝地。巷中不少人家都豢养女乐艺伶,亥时已至,依旧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一只黑狗悄无声息的翻过?院墙,窜进高?墙,消失在?夜色中。
兰珩与几位鬓发?带白的文官悠然?听着小?曲儿,家奴忽然?进来通报:「兰大?官人,刑大?人……外面有?个郎君,带着一群人要闯进来。」
兰珩望了客人们一眼:「什麽?人?」
家奴一头雾水:「不认得,说是家里狗丢了。」
不消说,也能猜到?是谁。
兰珩无暇纠结谢衡之是如何在?他众多宅院中,寻到?这一间。但显然?他是有?备而来。
他起身嘱咐身边的心腹:「後罩房右侧门边有?四副女使图,你立刻带着,去城北的典当行避一避。」
行至门外,小?林冲他一笑:「啊,竟然?是兰大?官人,您看这缘分。」
兰珩眼珠子转动,皮笑肉不笑:「你们这麽?多人,来我这小?商贩的私宅里遛狗?」
小?林道:「您也知道,这是我们知州夫人的爱犬。狗丢了,小?的如何交得了差?还请大?官人行个方便。」
兰珩脸色沉下来,抬手让护院上前,怒斥道:「不长眼的狗腿子,什麽?人都敢咬。」
兰珩待在?身边的打手,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小?林身边所带,也是久经沙场的亲兵,动起手来难说谁更吃亏。
正当对峙之时,身後刑通判被两个女伶掺着,微醺走过?来:「什麽?人,这样吵嚷?」
他看到?小?林,眯着眼厉声道:「谢知州的人,大?半夜硬闯民宅,你小?小?年纪,做事可有?一点分寸?来日我将那谢衡之参了,你信不信,最?後这责任他会全推於你一人?」
小?林不好同刑通判硬碰硬,只得为难状拖延时间。
谢衡之从人後走来:「听说有?人要参我啊?」
刑通判醉眼朦胧,眼皮开?阖许久,才看清眼前人,他不冷不热地同他客气道:「谢大?人,误会了。这不是替你管教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