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李茵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用笑意掩盖了这份羞涩,心中却有些庆幸……他应该没有听见崔燕和她说的话。
「方才有货郎路过,我买了你喜欢的桃脯,放在屋里了,你快去尝尝合不合口味。」他说着,又侧过身去拿李茵放下的竹篮,见里面均是外衫,并无贴身衣物,才道,「这些衣服我来晾吧。」
「不用不用,我来就好。」
李茵伸手去拿竹篮,沈慕哪肯放手,抢来抢去无果,最後,两个人一同将竹篮提到了晾衣竹架下。
见沈慕毫不费力地弯腰丶捞起衣服丶掸开丶晾到竹架上,李茵不由得想起她刚刚救下沈慕时的情景来。
那日她上山采药,骤遇暴雨,大如瓢泼,她一时间什麽也顾不得了,背了背篓就往家里跑。谁料,在飞也似地跑下山途中,她一脚踏空,跌进了一个浅坑中。
还没来得及摸摸自己被擦伤的手腕,先在坑里捡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贵公子。
将最後一件衣服挂上了竹竿,李茵看着沈慕道:「看来,公子的伤当真是都好了。」
「当日我刚救下公子时,公子身负重伤,卧床难起,那种情形真让人害怕。」
沈慕笑容温和,「是啊,那时连我自己都怀疑自己活不下去了,现在却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这一切,全仗阿茵的悉心照顾,都是阿茵的功劳。」
不知为何,崔燕那句「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忽然浮现在李茵的脑海中,她不是居功自傲的人,低头笑了笑,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李茵低着头不说话,沈慕也就立在原地,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极有耐心。
院子里忽然就安静极了,只有初夏清晨微风掠过的声音。
牵牛花开得正盛,白蓝淡紫纷杂簇拥,柔软嫩绿的藤蔓攀缠在篱笆架上,随微风摆动,正是人间好时节。
李茵在他的注视下不知不觉红了脸,在院里站得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羞赧许久,她飞快瞟了一眼沈慕,提了篮子,说着「我回屋去了」,转身小跑着进了屋子。
像是落荒而逃。
沈慕目送着她进了熟悉的矮屋,仿佛心情极佳地勾唇笑了笑,跟了上去。
屋里,李茵拆了放在桌上仔细捆好的油纸包,里面装着的,是裹满了糖粉的桃脯,橙黄剔透的果乾散发出幽幽清甜香。
李茵捧着桃脯,见沈慕跟过来,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想起一事——
「等等,你哪来的钱?」
沈慕从袖中掏出玉佩,「玉佩上的珠子换的。」
李茵一看,果然发现那块可以象徵他沈公子身份的玉佩流苏上,少了个物件。
她有些着急,「那不是你阿娘留给你的吗?就这麽当了?」
若是为了满足她的嘴馋就当了这麽贵重的物品,李茵是万万不愿意的。
沈慕却不甚在意,只淡淡地道:「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赚。」
「哦,」李茵放下油纸包,静默片刻,又问,「可是,你不是说玉佩是身份的象徵,现在少了珠子,你回去爹娘会不会不认你呀?」
「要是不认我,那就得麻烦阿茵收留了。」
「你!我没有与你开玩笑……」
「爹娘识得我的容貌,怎会不认我?更何况,彼此朝夕相处,有很多东西都是外人无法模仿的……」沈慕递了一个桃脯给她,「不过,若是阿茵愿意随我回京城的话,这些,都不重要。」
李茵与他相对而立,不知道该不该接他递过来的桃脯。
他问她愿不愿意一同回京,应该,就是……问她愿不愿意……
可是,可是……
她抬头,看着沈慕如玉从容的容颜,先前的千般托词却都不知从何谈起。
同样的问题昨夜沈慕已经问过她一遍了,现在,该她做决定了。
爹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能有个归宿。
留在云溪村,就只能过孙娘子那样的日子。
随他同去京城,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境遇。
更何况,朝夕相处,她敢肯定,沈慕是个很好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阿茵……」
沈慕轻声唤她,却让她有一种被窥探心事的无措。
她一时心慌,差点站不稳,右手压上桌案,却在慌乱中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事物。
那是一个白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捧开得正好的茉莉花,通体洁白微黄的花朵被绿叶簇拥,正丝丝缕缕盈出馥郁香气来。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