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大半年的太後还魂了。
太後掐着陛下的脖子质问他为什麽把自己困在陵墓里,魂魄无法进入酆都,耽搁大半年无法转世,要拉他下去亲自找酆都大帝谈谈。
钦天监正得盛宠的监正孙衡一夜之间成了阶下囚。
贪污受贿丶陷害忠良的折子全被翻了出来,陛下听从了赵庆将军的提议,给他选了个五马分尸的死法。
就在他自己都以为此生休矣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四肢完整地躺在荒郊野地里。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跑去投奔亲友。
来年三月,天朝与藩国起了战乱,藩国兵力不济,退守都城。陛下八百里加急,召回边境将士,死守城门。
城郊的孙衡看着手里的信纸满心欢喜:“恩人果然没有忘记我!赵庆这吃力扒外的东西,当初给我钱让我帮他搞死政敌的时候点头哈腰恨不得叫爷爷,倒台了倒是上来踩一脚,今晚我非要让他吃点苦头!”
他把信纸扔了,拿出几张符纸,摆了个阵法。
信纸随风飘到院子里,上面只有一行字:守城之将赵庆,乃一酒囊饭袋之徒,不堪重任。国将亡,珍重。
当晚,孙衡驭鬼杀死赵庆,城破。
铁骑破门而入,士兵在一堆黄纸中把孙衡五花大绑。
院门走进一匹高头大马,马背上的人一身黑衣,逆着月光,下颚线绷得很紧,神情冷漠。
赫然就是他那位“恩人”。
他满心欢喜迎接上去:“恩……”
没跑两步,他被士兵拦住案在地上,灌了满口黄沙。而恩人对他的狼狈漠不关心,声音冷漠:“孙衡贪赃枉法,惊扰先太後陵寝在前,越狱通敌在後,就地活剐。”
士兵拔出匕首,孙衡大叫着挣扎,不可置信地质问:“燕大人!你这是什麽意思?!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休得胡言!你霍乱朝纲,以此巫蛊之术残害我朝良将,若不是援军及时赶到,只怕我国已破了。去年开春你收受贿赂跟人一起构陷忠良,致使刘大人株连九族;去年夏季江南大旱你又贪污赈灾款;今年更甚,竟开门迎敌。这桩桩件件哪一条冤枉了你麽?死有馀辜。朝中腾不出人手来捉你,陛下命我前来取你性命,以告慰诸位在天之灵!”
他挥手,毫不犹豫地下令:“行刑。”
士兵将他绑在树上,撕开衣服露出胸口,眼都不眨地刮下来一片白肉,痛吼声响彻云霄。
半个时辰後,士兵将剐下来的肉呈上,“大人。”
“按规矩处理。你们走吧。”
士兵把肉装起来,去解捆在树干上的白骨。
“头带回去,其他的就扔在这吧。”
他发话士兵也不敢多问,照做了。
雁秋下马,收敛起白骨,然後拿出一张符纸,看着茫然飘荡在附近的孙衡魂魄。
“等你那个做了酆都大帝的爷爷来救你麽?呵。”
他轻笑着将魂魄收了,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
冬月,翠华山银装素裹,苍茫一片。
院子里燃着火炉,炉子上温着药,阿时掀开盖子看看,觉得差不多了,倒出来用勺子喂给崔宛。
半年过去,他的病不见好,人已经瘦得端不动碗。
“雁秋呢?”
阿时看了眼门外,“还在磨。”
崔宛叹气,胸口单薄的衣襟上显出骨头的轮廓,“去叫他。”
“他又不会听。”
“去叫。”
阿时只好去叫。
雁秋在院子里又搭了个棚子,正在磨个白色的物件,看形状像是把小刀。
“我哥叫你。”
雁秋把小刀揣起来进屋。
“崔大哥。”
“你成天磨,一根骨头还能磨出来什麽?”
雁秋喂他喝药,“这药不行,明天我去城里换个郎中来。”
“换谁也没用了。我守着你就离气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