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晖也无法否认,贺肴确实比码头其他工人要白净不少,脸部线条柔和,但不多一丝肉,头发和眉毛颜色一样浅浅的,走出来总是带着丝沁人心脾的意味。
但贺肴运气不大好,容易遭人诟病,什麽包养,丢弃,卖屁股……还有更难听的词一股脑往他头上倒。
林春晖大概也被流言蜚语潜移默化了,所以才铁了心把他往瞿江民面前送,下了班车子就停在仓库门口,逼着他上了车,一脚油门去了市区。
又是一家饭店,上楼进了包间,里头早已热闹非凡,贺肴刚出现,瞿江民就笑盈盈的朝他走了过去:“诶哟小何,真是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瞿总。”
“这麽客气干什麽,”瞿江民搂住他,“来,看看菜单,想吃什麽我给你点。”
林春晖管也没管,直接和其他人打招呼去了,贺肴一直被揽着到了圆桌主位边坐下才说:“不用了瞿总,我看桌上的菜够了。”
瞿江民也坐下来,手还搭在他肩上,嘴里是浓浓的酒味儿——
“我跟你说啊小何,我得跟你道个歉,我让人去跟你,是想多了解了解你,你看你也不接我电话,我想找机会跟你说会话都不行,你,你得谅解我,我毕竟,还是蛮喜欢你的。”
贺肴闭了闭眼,胃里一阵翻涌,他将肩上沉重的胳膊拿开:“瞿总,我就是个打工的,您擡爱了。”
说完抄起一杯酒喝下,然後挤出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祝您生日快乐。”
一整晚,贺肴不知喝了多少酒,躲过和没躲过多少次咸猪手,总之一屋子陌生人喝的眼神迷离,神志不清时,他跑去卫生间催吐,吐完清醒过来准备直接离开。
可一出洗手间,正正又碰上了瞿江民。
“小何,喝多了没有,别担心啊,一会我送你回去。”
贺肴侧身躲开他的手:“不用了瞿总,包间还有客人,您忙,我先撤了。”
“诶小何啊,”
这声音已经在耳边了,贺肴被抵在墙上,粗重的丶难闻的气息充盈在鼻腔,耳朵和脖子也有了黏腻的触感,他警铃大作,猛然发力将人掀开,头也没回的跑了。
从酒店出来也没停,沿着马路一直跑到商业街,他将自己淹没在人潮中,可又因为逆着人潮,满脸仓皇而显得十分古怪。
不过他也管不着了,上了辆公交,一小时後抵达龙山港口站,从站台走回宿舍还得十来分钟。
天很黑,路灯起着微弱的作用。
一束白色灯光从身後悠悠照来时,贺肴停了一下,後头车也停了,他重新擡脚往前走,车子就静静跟在身後,轮胎碾过路上的碎石子,发出绵密的声响。
贺肴的火就是这样重新燃起来的,他去路边捡了半块砖头,回身便一甩胳膊将砖头砸在了车子前挡风玻璃上——“别他妈再跟着我了!”
挡风玻璃霎时裂开了雪花一样的纹路,车子彻底停住,贺肴就这麽站在前车灯的笼罩里,驾驶座车门片刻後打开,一人下车去开後座车门,等另一人从车上下来,便退到了其身後。
那人走过来,衬衣下摆在西装下松散着,看着放松且有些疲惫。
贺肴真正看清後就呆滞住了,记忆是平静的海面,有些人是海面下汹涌的洪流,两年前不辞而别,此刻在另一座城市的犄角旮旯里见面,对方脸上竟看不出一丝怪罪,就好像,好像他们昨晚还睡在一起一样。
“你怎麽……”
男人注视着他,用平静又熟悉的口吻轻声问——
“谁惹你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