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肴只好张张嘴,再道了声谢。
方才的话题不知是什麽,沈砚随估计不想谈下去了,他放下交叠的腿:“我晚上过去,那边会议结束你知会唐弯一声。”
“已经结束了,”裴英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起身,一句话叫停了沈砚随要带贺肴走的动作,“沈部在等你。”
接下来的静默贺肴倒是听懂了,他从沈砚随怀里撤出来:“你去吧,我饿了,去找何疏吟吃点东西。”
是真的有些饿,洗完澡看时间才惊觉自己迷糊了这麽久,身体里都是营养液,供他行走和说话,供不起精气神儿,他也没叫何疏吟,等唐弯开车带走了那二位,才从民宿出去,走到小吃街,在小摊前要了碗粗粉汤。
慢吞吞吃着醒来的第一餐时他也没想过,回民宿时会在门口碰见裴英。
“你找我?”
裴英像沈砚随,是因为他们看谁都带着点睥睨,那种温和的笑意之下似乎只有贺肴这麽敏感的人能觉出一些冷漠和疏离。
裴英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刚才阿砚在,有些话不方便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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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随很晚才回来,他没有让民宿给他新的房间,这几天都在贺肴房间陪着。
贺肴坐在书桌前看视频,进屋时能听见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
瞿江民的案子总算判了,数罪并罚,没有上诉,接下来要面临数年刑期,也是从新闻里贺肴才搞清楚,瞿江民起家就踩着红线,运气好,有人照拂,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後来想在宜州洗白,胆子又比头脑跑得快,像条鬼船在海里横冲直撞,连北诺也是说报复就要报复,压根没想过这世上还有比他更硬的茬子。
沈砚随过去将蜷腿坐在椅子上的人抱起来,退回床边坐下,只接吻不说话,贺肴没坚持多久就气喘吁吁地靠在了他怀里,听他笑说——
“白天料想你也该醒了,洗了澡还下来找我倒是没想到。”
“想精神点儿。”颓然的样子谁看久了也不喜欢,何况沈砚随这次来必然是耽误了工作的,承了好总得懂点事,贺肴思忖完,跟他说了声抱歉。
“瞿江民这案子落定了,有高兴点吗?”
贺肴点点头,坐直了些,手环住他脖子才问:“在椰林湾那个晚上,你是不是说过想把我送去别的地方?”
确实说过,但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沈砚随以为他当时没听清,事後也就没再提。
现下被提起,他也只好认了:“是,怎麽了?”
“我想走,”贺肴说,“跑去青宁没用,改了名字换了号码都没用,他们还是能找到我,我想走远一点。”
找他的人源源不断,贺肴没办法再去回忆电话里那道粗鄙恶心的烟嗓,那声音只要一出现,他就会看见那张被嚼过的槟榔一样的脸,脸上有野蛮如岩石的一口黄牙和一双悬在眼皮下稍稍用力就会掉下来的眼珠子,十三四岁的贺肴也还是会被吓哭,他纤细的脖颈曾被那张脸的主人握在手里,对方怒目圆睁,口水四溅的逼着他叫妈妈。。。。。。
贺肴肉眼可见的颤栗起来,过往的遮罩被离陆风卷走,一切都暴露在沈砚随的视野之下,贺肴在静默中颓唐地想,他终于对沈砚随有所图了,图一方栖息地,图一段有倒计时的庇护期。
沈砚随无疑有他,手臂收紧遏制他的颤抖:“你想清楚。”
也许是魁北克的冬季太过漫长,贺肴後来怎麽也想不起他们在南都的这个春天了,而那个春天留在霍景文项目组这群人的记忆里,似乎只发生过两件事,一件是何疏吟落水後被霍景文赶回学校,何疏吟赖着没走;另一件是滨海湿地监测还未结束,阿爻就从他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