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舒的手指在卡片边缘来回摩挲,水晶瓶里的洋桔梗被骤雨震得频频点头,白色花瓣抖落的露珠像未落尽的泪。
"他为什麽选你?"她突然抓住儿子潮湿的袖口,布料在掌心皱成扭曲的漩涡,"那些VIP要找荷官,要找老千,要找——"
"是我找到的他。"沈思远锁骨处的银链随动作轻响,让他想起赌场穹顶垂落的威尼斯水晶灯,张洛尘教他辨认切牌角度时,碎光就是这样落满对方眉梢的。
夏云舒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你知道他手里攥着多少条人命债吗?上周码头捞上来的尸体——"
"他给我煮过粥,特意为我煮的。"沈思远突然说。
雨声中浮现那个潮湿的早晨,张洛尘毛巾裹住自己头发时,沉香木的味道飘进了自己的心里。
母子俩同时被这句话烫到似的松了手。
夏云舒看着儿子脖子上晃动的银链坠,那是个雕刻着貔貅的沉香木牌——吞尽四方财的凶兽正趴在她孩子的心口酣睡。
"所以项链也是他给的?"
"他说。。。是护身符。"沈思远无意识抚过木牌温润的弧度,赌场监控屏的蓝光里,这枚坠子曾贴着张洛尘的锁骨浸在汗里。
夏云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三天没合的眼里血丝像炸裂的陶瓷冰纹:"你让他碰你了?他碰你哪儿了?手?肩膀?还是——"
"妈!"沈思远的声音终于裂开缝隙。
水晶瓶突然被震倒,洋桔梗湿漉漉地趴在大理石台面,像一具苍白的浮尸。
他後知後觉自己护住项链的动作有多慌张,就像刚刚张洛尘笑着和他十指相扣时,自己突然错拍的心跳。
雨幕在玻璃上蜿蜒成河,夏云舒的声音轻得像溺水者的气泡:"你以为他为什麽对你好?那些VIP室的常客,他们养金丝雀都是要拔了舌头再——"
"我不是!"沈思远猛地站起来,银链在暖光里甩出破碎的虹。
“啪”,夏云舒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沈思远的头偏向了一边,她看着自己的儿子,歇斯底里的喊道:“为什麽!为什麽你们所有人都要因为一个男人跟我作对。”
“我做错了什麽?”
掌心火辣辣的温度让夏云舒清醒过来,她看着少年脸上泛起的红痕,指尖神经质地抽搐着。
倒伏的洋桔梗在水渍中洇开淡青色脉络,像极了沈知夏十七岁那年关在房间里画的那一幅幅男人的素描。
"小远。。。"她想去碰儿子发烫的脸颊,却被少年後退时带起的风刺痛了指尖。
这个躲避的姿势和当年沈牧庭摔门而去时的身影重叠在一起,窗外的雨突然灌进她干涸了三天的眼眶。
沈思远摸着火辣辣的左脸,母亲袖口的咖啡渍在视野里晕成褐色斑点。
他从未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夏云舒——那个永远穿着真丝睡袍插花的贵妇人,此刻像具被雨泡发的苍白色幽灵。
"妈,"沈思远握住她颤抖的肩膀,银链坠滑出领口轻晃,"你当初把哥哥关起来是因为什麽?"
夏云舒的瞳孔剧烈收缩,指甲在银行卡上刮出细小裂痕。
“他生病了,要静养。”
“妈,尘哥教我认牌时说过,真正的危险往往藏在最体面的谎言”
倒伏的洋桔梗突然被雨震落最後一片花瓣,夏云舒看着少年走向卧室的背影,发现他肩胛骨撑起衬衫的弧度竟与沈牧庭年轻时那般相似。
当门锁轻响淹没在雨声中时,她终于蜷缩在沙发里,把脸埋进手臂里。
恍惚间她又看见沈知夏把调色刀抵在腕间轻笑:"妈,爱不是原罪啊。"
水晶瓶的冷水漫过指尖,她终于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原来命运早在她每个选择里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