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慢性病
孔君久其实很疼,并且绝不亚于他出车祸时的那种疼痛。
从後背伤口开始蔓延的疼好似慢性毒素,密密麻麻地流通他所有的血管,最终汇聚于心口,疼得他仿佛身子里炸开了弹药。
除却疼,他又感觉自己昏睡了许久,久到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明明他死不了的。
仿佛在走一条长到没有尽头的路,走了大抵千年万载,他才终于瞧见前头亮堂堂的一片光辉,那束光越发明亮,亮到他不由得眯起眼睛。等逐渐适应再次掀开眼睑,他看到的是医院白色的天花板。
二进宫。
孔君久默默地在心内念叨,他仿佛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弱小,擡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缓了一两分钟,才掀开手心,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是侧着睡的,右手失去重压後开始轻微颤抖,又渐渐麻痹了整条手臂。
就在他要环视整间病房时,原本关上的门忽而被打开了,门缝中现出盼如玉高挑的身影。
对方身着白色体恤和薄款外套,以及黑色直筒裤,手中提了一个食盒,在见到他时怔愣片刻,随後快步走过来,问:“现在感觉怎样?”
孔君久有点惊讶于他的反应,好半会儿才回应:“挺好。”
盼如玉嗯了声,将手中的食盒搁在床头柜,同时把椅子拉开坐下,先说:“叔叔阿姨有事来不了。”
孔君久道个好字,同时借势问:“我睡了多久。”
盼如玉擡起的眼睛比往常更要水润,仿佛那里曾下过一场绵绵絮絮的春雨,可他的声音还是同平时那般寡淡平直:“五天。”
孔君久点点头。
盼如玉静静看了他半歇,像在斟酌话语,最终,他轻轻叹口气,问道:“你为什麽要去挡刀。”
孔君久解释:“因为那是冲我来的,就像上次我被花盆砸到头一样。”
“这次发生的事应该也是作者临时添加,我猜也是在警告我。”
盼如玉:“但是如果你不去挡,作者的念头就会落空。”
孔君久茶色的眼眸半低着同他对视,深沉的颜色就如同晦暗的夜,是不噬人的黑夜。他仿佛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慢慢地同盼如玉说:“没有这种可能的。作者也猜到了,我不会坐视不管。”
“我那时好不容易追上你,结果就看到那把刀差个十几二十厘米就要刺你身上。你知道麽,如玉,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你受伤。”
很难讲清盼如玉在听到他这番话时是何种心情,只能晓得他的思绪乱成了一团毛线,无数双手急不可耐地打算去解开那个大大的死结,但又因为过于急迫导致死结变得越来越繁杂。
心跳,情绪,五感全都被锁在结里,叫他无法去理清自己的感情。
最终,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搞不懂孔君久话里究竟是什麽意思。
“你真的是…”盼如玉声线很低,带着股说不明的味道,“你难道就不会考虑自己麽?”
孔君久没有回答这一句话,他轻抿了一下唇,看着那双逐渐蒸腾起水雾的明眸,放轻了声音道:“好,我下次一定,你…不要哭。”
盼如玉闻言一怔,旋即别过脸去,擡手用力抹过眼眸,似乎憎恨自己总是如此轻易就会掉眼泪。
孔君久被他的举动逗笑了。像是要缓和盼如玉的窘迫,他率先转移话题问:“羽桑怎麽样了?”
盼如玉从床头柜抽了两张纸,“她没事。”
在孔君久晕过去那刻,拖了一个世纪的警察终于抵达教室,并把张牙舞爪试图争辩的沈向国铐住。
他触犯诸多条法律,本来就会被判得不轻,但盼如玉因为孔君久的事心中憋了口气,所以他请了国内最好的律师团队,势必要把沈向国判得下半辈子都待在监狱里。
至于那些追债的人,对方见沈向国进了看守所,就把矛头指向沈羽桑和赵知,盼如玉看不下去,替她们还了钱。
听到这里,孔君久浅笑着揉了把盼如玉的脑袋,接着问:“那关于羽桑不是他们亲生的事呢?”
盼如玉拍开他的手,想了想道:“确实不是亲生的。据赵阿姨说,她和沈向国是在一个垃圾桶旁捡的羽桑,因为沈向国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他们就将羽桑收养了。”
孔君久沉吟:“所以这到底是作者增加了剧情呢,还是将剧情提前了…”
盼如玉同样思索:“我总觉得是将剧情提前了。”
如果是作者单纯添加设定的话,那麽她得对接下来的所有剧情进行修改,这样花费的精力巨大,ta应该也没有那麽多能力去更变。
思及此,孔君久轻点下颌,“我也觉得。”
把关键的点都说完,盼如玉指了指桌上的饭盒,道:“你吃饭吧,再过几分钟羽桑他们就过来了。”
孔君久拿起那个蓝色的食盒,想到什麽似地问:“你们天天来看我?”
“不,只有我一个,”盼如玉点着手机,也许是在发消息,因而出口的话几乎没有过脑子,“他们才没有那麽多时间过来。”
话落,他好像方才忆起自己遗漏了什麽事,动作在空中滞留一瞬,他偏过头来,微微弯下的眼睛像开在银河的小船,他浅笑着对孔君久说:“谢谢。”
孔君久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飘荡浅淡的温和的笑意,仿佛晴天滑过的一朵云,云下穿梭而过的风。
默默地,于是他想起泰戈尔的那句诗:
“我是一只旷野的鸟,在你的眼里找到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