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要了一副全新的餐具,先照顾着罗闵吃。
罗闵对肉没什麽兴趣,蔬菜吃了半饱就停了嘴,周合怕他没吃饱,又要了一盘虾细致地剥。
黑猫在座位上端正坐着,周合剥一个虾,他慢吞吞地吃一个。
他们坐在餐厅角落,周合又挡住了绝大部分视线,没多少人注意到餐厅里还有一个非人餐客。
期间,邻桌坐下两人,一个年纪听着稍大,张口闭口皆是专业术语,另一个年轻的虚心受教,插着空嗯嗯是的太对了地接话茬。
周合专心致志地喂食,没注意黑猫的注意力全拐在旁边人身上。
“哎,看我,尽说些工作上的事了,休息期间,咱不谈工作了啊!”
年轻人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又提起精神笑着接话,“张部长您能说这些,我受益匪浅。”
张部长舔着牙齿发出啧的一声,“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爱听这些,我看得明白呢。比起工作,你们就更爱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没压力呀,哪像我们,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家哟……”
“怎麽在发呆,不舒服?”周合不放心地将黑猫抱在腿上,看他颈间的心率检测仪显示一切正常,松了一口气,“再吃几口鸡蛋羹,没加盐。”
说完也没放罗闵回去的意思,就这麽捧着碗喂。
黑猫吃着滑嫩的蛋羹,耳朵还在向外撇。
“……宠物?宠物那能和家人比吗,那就是小畜牲,在以前吃不起饭的年代啊,人都不算人,哪有什麽宠物不宠物的,都是你们小年轻瞎整出来的,等你们挨过饿就知道什麽叫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了!”
“张部长……”年轻人撂了筷子。
“嫌我说话难听了?”老东西敲着盘子边,“我就直说了,我就看不起那些把猫啊狗啊当儿女养的,都是精神有问题,发癔症!要不就是缺爱了,都是社会边缘人物!”
“小闵,爸爸再给你刮点南瓜泥吃?”周合俯身轻柔地向黑猫问。
“小畜牲身上不知道有多脏,别说亲啊抱啊,我是见了都要躲十米远的,影响气运啊。”
周合摸了摸黑猫热乎乎的腹部,“肚子用尾巴盖着点,不容易着凉。”
“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啊,要做成大事业,就是要狠心,你有见过哪个成功人士不是杀伐果断?比如说到了咱周总那个阶段,人和动物就没区别了,都是工具,他随手捡个儿子就和捡个宠物差不多,你呢,这里咪咪啊那里汪汪的,把畜牲当儿子,这就是差距,你懂不?”
服侍了黑猫,周合终于拿起自己的筷子,打扫剩菜,时不时瞧瞧趴在腿面的黑猫,另一只手虚虚拢着黑猫的尾巴生怕他跑了。
长毛蹭在手心,酥酥痒痒,周合心情大好,残羹冷炙也吃得鲜甜无比。
可有人已吃不下去了,砰的一声闷响,凳脚在地面拖出刺耳的锐响。
邻桌的年轻人拍桌而起,“姓张的,我尊重你听你瞎几把扯了老半天,你肚子里没点墨水就算了,还搞上歧视和洗脑了!”
他语气激愤,“周总上个礼拜就以个人名义向动物保护协会捐款,还为城市流浪动物搭建了几个收容所,你眼睛瞎了不看新闻的吗,还当所有人和你一样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猪拱食比你吃相都好,我和狗待一辈子都不想再听你比比一秒钟!”
张部长气得呼哧呼哧大喘气,“你敢这麽对我说话!亏我还想着提携你,结果就是被狗屎猫粪糊了脑子的蠢材,你今天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你以为我想在你手下干?刚才的话我录音了,待会就向人事检举你,咱们走着瞧。”
“小瘪犊子,老子就骂了,我吃猫吃狗都轮不着你这个鼈孙管,你等着我的律师函,等着赔到死吧!”
张部长口腔里还含着食物,盛怒之下残渣乱喷的口水音吧唧作响,没见着画面,反倒令这声音更突出。
罗闵敏锐的听力在此时是种折磨,黏腻恶心的声音响在耳侧,倒猫胃口,他忍不住向前探身干呕。
周合当即将猫抱起身,拍着他的後背,另一手盖住黑猫的双耳,“没事,不难受,爸爸带你回去了。”
男人没压着声音,一旁你一言我一语混战的人顿时熄火。
张部长咕咚咽下嘴里的残渣,“……周总。”
黑猫听他咽下去了,又是一阵反胃,尾巴都蜷了起来。
“张倾。”周合叫出那人名字,“你先闭嘴,别发出任何声音。”
周合没说重话,张倾却大气不敢喘地恭敬立在原地。
他不发出声音,罗闵果然就好受多了,他推开周合接在他嘴边的手,偏头去看张倾。
地中海大秃顶,脖子连着下巴,细缝的眼睛藏在厚重镜片後边,不见丝毫嚣张的气焰,谄媚地看着周合。
餐厅中大半人将视线投来。
张倾在周合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气,猜想着男人可能压根就没听到对话,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部长,和周合的等级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周合能记住他的名字就是奇迹了,总不会插手这些私底下的小事。
或许只是刚好撞上了,好好道个歉就是了。
“周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手下实习生不懂事,和他吵了几嘴,没想到您也在这儿呢。”
周合垂眼关注着黑猫的状态,漫不经心地:“嗯,我带我儿子来吃饭,没想到你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