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闵在没有芦苇的湖边长椅上坐下,不远处有人向湖面丢石子打水漂,十几道掠水声後发出欢呼,喜悦顺风而来。
“咚。”从脚下捡起的石子落入湖面,咕咚一声便沉底。罗闵收回手,抱臂向後倚靠。
午後,万里无云,阳光终于升温,暖洋洋落在裸露的树冠,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靠在长椅陷入睡眠的青年眉头丶鼻尖。
这一觉睡得很久,罗闵醒来时已有了凉意,太阳下山了。
不过,还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长椅的另一边,“醒了吗?”
罗闵缓慢眨眼,还有点搞不清状况,“魏天锡?你怎麽在这儿。”
魏天锡挑眉,举起手上厚厚一沓资料示意,“学期还没结束呢。”幸亏这学期还没结束,要不怎麽能遇见你。
“你怎麽找到我的,你习惯在封闭空间里学习,总不会来公园背书。”罗闵直起身,将身上搭着的外套丢回魏天锡怀中,肩颈酸痛,腿也麻。
“论坛上说北公园里有个‘睡美人’,刷了几百条消息问是哪个院系的,我再不来,你身上都快堆满小纸条了。”魏天锡捏起一张记着联系方式的小纸条挥挥,“你想看自己的照片吗,拍得挺有艺术气息,据说是摄影社团的人拍的。”
拍照三要素都很齐全。
话说得真情实感,不带分毫挑逗之意,可惜罗闵不是爱自我欣赏的那类人,直言拒绝:“不用,我该回去了。”天快黑了,陈啸不知道回去了没,他耽搁的时间比预想的要久。
魏天锡伸手拉他起身,俯身拍去青年裤腿的浮灰,扯起嘴角笑得热情,“吃了饭再走吧,学校边上有家粤菜还不错。你不想走远的话我们就在学校里,去一食堂,离这不远,吃完我还能带你在学校里转转。”
罗闵的突然到来显然是场意外之喜,魏天锡眼底的欣喜藏不住地向外倾倒。
热情而张扬,永远热脸迎上罗闵的冷淡,和三年前的情形重合。
罗闵向後撤步,委婉地推拒,“不了,还有人在等我。”
他避开魏天锡过分炽热的眼神。
“谁?”罗闵和谁一起来的,陈啸?还是罗闵烧得迷糊随口吐出名字的人?
心有不快,但魏天锡到底有所长进,将怨气吞回肚子,面上还是维持着笑意,“你朋友也来了吗,叫他一起来吃顿饭吧。”
把罗闵一个人落在一旁自己活动的又算什麽好朋友。
罗闵垂眼扫过手机,没有来自陈啸的新消息通知,估算着清河与旅馆的距离,还是回绝了,“赶过来不方便,我没什麽胃口,今天就算了。”
此话一出,魏天锡的笑意凝滞一瞬,他换了语气,轻声挽留,“罗闵……你是不是没想过来找我……”
他话说得卑微,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渴望。
如果罗闵专心些,看着他的脸,十有八九会答应他再留一顿饭的时间。
可惜野鸭正巧到了下班时间,嘎嘎叫着上岸,半点不怕生人,从俩人身边路过,甚有一只好奇地擡起头和罗闵打上招呼。
目送左右摇摆的翘尾巴离开,罗闵回神,“抱歉,你刚说什麽,我最近注意力不太集中。”
魏天锡的眼神饱含深意地落在罗闵脸上,半晌,他才笑了一声,说道:“没什麽,晚上这儿比家那边气温低,早点回去休息,你脸色不太好。”
说罢,他转身走在罗闵前面引路。
“从东边走穿过德兴楼和会堂,可以从东北门出去,食堂在相反方向,等你明年来上学,还会再多几家店铺。”
魏天锡边走边向罗闵介绍设施,在他先来这数个月,已经足够他将环境摸清楚。
他就如同变色龙般轻易融入复杂的环境,从不感到丝毫不适。
与之相反,罗闵是个极其慢热且恋旧的人,对外界的变化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适应期,魏天锡表现得越似曾经,罗闵就越容易接受。
魏天锡极力模仿着少年时期,落後两步与罗闵并行,侧身笑道:“我还记得你高一下学期的时候,连小卖部都找不到在哪,只知道教学楼和食堂还有操场。”
“因为没什麽必要。”罗闵既不需要冰可乐也不需要不够果腹的面包,自然不必刻意去找小卖部的位置。
罗闵说这话仅仅在阐述事实,然而落在魏天锡耳里,却是另一番解读。
因为没什麽必要,所以不挽留,不联系,即使和他倾诉了过去,还是没有将他当做可以依赖的对象吗?
罗闵短暂暴露在眼前的脆弱如镜花水月,可以回忆,却不能拥有。
魏天锡只在罗闵身上体会过强烈的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