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家出身会稽,在南京立足,从小小的书画商贩,到如今的家业,他花费了多少心血,求人办事,为贵人们奉上家资,他什麽白眼没见过,被人呼来喝去。
只是在杜从宜这里,他犹豫了。
崔娘子那样的美色,他连眼睛都不眨就送人了,扬州绝色美人,他从未舍不得过,院子里养着的那些女婢们,哪一个不是绝色,不都送出去了吗。
偏偏,杜从宜,他下不了手。
连家为了往上爬,从他父亲开始钻营,父亲後院里的女人多得数不清,全都用来送人,他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地位,父亲发妻去世,後院里凡是生了儿子的女人,都一样,凭自己本事。
可惜他母亲命不好,早早也没了,幸好他占了个长子的位置。
他从小就会看人眼色行事,凡是父亲想做的事情他想尽办法帮忙,可能是邪门歪道上花的心思太多了,读书就很一般,唯独两个最小的弟弟读书很好。
他没有成亲,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觉得这世道厌烦,每日卑躬屈膝去巴结人,为那些红袍相公们做事,而那些读圣贤书的相公们呢?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令人作呕,可他依旧不得不去巴结,因为连家是生意人,得罪不起。
他心里卑劣如洪涛,偏偏又有一盏烛火,那盏烛火微弱的几乎看不见,那是他仅有的一点点不能让外人知道的良心。
行贿的手段他十岁就学会了,後来渐渐纯熟,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抓不住把柄。
遇见杜从宜那年,家里得罪了人,他无处下手,正好杜从宜擅长仿画,他带着一副假画硬着头皮拜访那位承宣使,他至今都记得那个人的嘴脸,那人喜欢画,更喜欢钱。
他只好陪着笑脸,只管让他改日将画卖给观南楼。
那是他第一次用假画做幌子。
第二年,他就借着送出去的女婢的手,将人拉下马了。
得罪他的人,自然有他的死法。
张相公虽然受牵连,被官家罢相,但张家一门八进士,那才是根基深重,曲曲罢相根本不足以撼动张家的根基。
旧党自然有旧党的土壤,那些相公们做官,有几个是为了忧国忧民?
哪一个不是做官後,连带着家族在当地成了盘踞一方的豪族?
无一例外。
如今新党要革除这些,取消官身免的税了,谁能愿意?
他太清楚这里面的钱财了,或者说,他生来就会算计钱财,这里面的银钱帐,他看一眼就一清二楚。
他有千千万万的由,但还是张不开嘴。
杜从宜却不想浪费时间了,问:「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吗?」
连颂意兴阑珊:「有哇,怎麽没有。有买家要一幅秋景的画,赏金三百贯。」
杜从宜考虑再三,只是一副秋景图,自己有时间,也可以接。
「好。」,她几乎没有犹豫,就接下了。
在她眼里,这就和普通兼职一样,三百贯已经不少了。
但连颂不这麽看,见她这麽利落,笑说:「好说,钱我现在就能给你结清。」
杜从宜摆手:「按规矩来吧,交了画再说吧,不过你要先付我订金。」
连颂大笑;「荣保,去拿钱。」
他话刚说完,荣保进来就说:「少东家,来客人了。」
连颂不以为意:「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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