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床上点开微信,没有什麽动静,白天的电话挂断後,徐弋阳就没再给他发过信息。虽然之前也不联系,但今天和往日不太一样,那木日静下心後始终不踏实,翻来覆去一直没入睡。
两点多的时候,草原上下起了暴雨,蒙古包不隔音,雨声哗哗像住在瀑布底下,伴着呼啸的风声和轰隆雷鸣,这场雨预兆着夏季牧场正式进入倒计时。
越睡越清醒的那木日盘算着做完黄金周就回乌市去,然後再去看一眼海日。海日是伊犁马,它妈妈从前是马群里品相最好的那一匹,通体雪白毛色匀称,爷爷没舍得卖拉去专门培育赛马的马场里配种,生下的小马驹青出于蓝,那木日见过一回喜欢得不得了,给它取了名,还带着它参加好多节日盛会。
海日五岁多了,今年没能一起来巴音布鲁克,留在了爷爷的牧场里找心仪的母马配种,比他过得舒服。
蒙古包顶上的闪电和雷声更近了,刹那间把整个屋子照得亮如白昼,布日古德终于被吵醒,含糊着喊了一声哥。
那木日轻轻嗯了一声,回头看弟弟。
“哥,你什麽时候醒的?”
“一直没睡着。”
布日古德半梦半醒,担心地问了句,“你毡布压严实没?今天风好大。”
“应该没事,等雨小了我出去看看。”那木日睡不着索性坐起来,“过了十一我们就收场,没几天了。”
一说收场,布日古德也醒了,“这麽早就收吗?不是都要到月底吗?”
那木日有他自己的打算,他不指望徐弋阳真能再来一趟,有些机会还是要自己去争取。今天徐弋阳说的话,越琢磨越不对味,怎麽就变成他在寻开心?
其实寻他开心的人一直都是徐弋阳啊,自始至终他才是最被动的那一个,伦理和道德在徐弋阳说出需要的那一刻,早就被他抛却脑後,义无反顾地答应这场闹剧,最後假戏真做,深陷其中。
都说他们这样会遭天打雷劈,那木日真怕狂风掀了毡房顶,天雷应验在他身上,但若真应验倒也没什麽,至少说明他和徐弋阳之间是真的。
“四月就来了……”那木日的声音透着满满疲惫,“累了,想回家了。”
“我还想去上海找那日。”
布日古德自从得知对方是已婚的身份後,对他哥的行为表现出极大的不赞同,他觉得徐弋阳一定是给那木日下了什麽蛊,哄得一个老实痴情的男子死心塌地,变成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你可别做这种蠢事,他知道你要去找他吗?”
那木日摇摇头,一道闪电正好劈下来,吓得他心漏跳一拍。
布日古德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哥你能不能多上上网,少做这些自我感动的事,宁愿在新疆放牛马,也不要在上海做牛马,你硬要去,我就只能告诉阿爸和妈妈。”
“你小子,哪里学的这些话?”那木日闻言又气又觉得好笑,佯装扇了他,“还有,你要是出卖我,我就把你的马拉出去卖了!”
布日古德不甘示弱,也坐起来还手,兄弟俩你来我往打闹了一阵子,雷声渐行渐远,雨也小了不少。
那木日穿上厚实防水的皮袄,打着手电筒出去看蒙古包的情况,果然迎风那一面的围毡被掀开一个大口子,好在当初搭的时候他夹了两层塑料布,雨水还没来得及渗透进来。
现在补也不现实,那木日只能先用绳子重新扎紧把塑料布包在里头,回屋里拿了车钥匙,把皮卡开到迎风口,撑过今晚应该是没问题。做完这一切,那木日身上湿了大半,皮袄再厚实也抵不过大雨如注,冷得他脖子上都起了疙瘩。
好在进屋时,布日古德已经提前生起了烤火炉,那木日脱了皮袄搓着手蹲在炉子边,上头热着一壶酒,兄弟两相视一笑,又开始互相打趣。
“刚刚不是还和我不对付吗?怎麽还热上酒了?”
布日古德抢着把酒壶拎到脚边,“谁说给你喝的?我自己喝还不成吗?”
“快点拿来,冻死我了。”那木日眉毛一挑,火光也在他脸上跳跃起来,“一壶不够再去加点。”
“明天不起了?”
“这麽大雨,谁还骑马啊……晚点再去吧。”
“喝酒喝酒……”
那木日倒了满满一碗,一饮而尽,热酒滚过喉咙,暖到胃里,烦心事也变得不再重要,这样一个夜晚,唯有酒才能解他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