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日钻出睡袋冷得浑身打颤,他快速拉开帐篷,徐弋阳立马感受到一股锥心刺骨的寒冷涌进来,添完新柴那木日哆嗦着重新钻回来,徐弋阳不忍往他那儿挤了挤,“我们靠近一点互相取暖”。
那木日点点头,把他推向更靠火源的那一头,“你过去点,我挨着你。”
极寒的温度令人难以入睡,加上狼嚎和对黑暗的恐惧,徐弋阳无比後怕,甚至想第二天掉头回去。
如果当时他能下定决心後撤,命运的轮盘也许会转向另一个方向,他不会失忆,那木日不会离开,陈鸿宇也不会将他软禁。
可惜没有如果。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继续赶路进入到可可西里无人区的更深处。
结冰的河床和无处不在的流沙,除了寒冷徐弋阳还要面对高反缺氧的考验,後面的路程显得尤为艰难,经历了两次陷车和一次爆胎後,徐弋阳暴躁了。
“藏羚羊没看到,修车倒是学会了。”
那木日见惯了路上千奇百怪的状况,安抚他道,“没事有我在,这条路以前更难走,你上车里别出来。”
徐弋阳一边吸氧一边给那木日递工具,备胎他们带了两个,都绑在车顶上,路程还未过半就已经坏了一个,他们只能祈祷後面的几天一帆风顺。给猛禽满上油後,那木日照着GPS校准位置。
第四天,离国道八百多公里,他们正处在可可西里腹地,也里是野生动物的栖息地,可是进来这几天,他们只见到了几群野牦牛,以及每晚必出现的鬼哭狼嚎,想看的藏羚羊一只都没见着,徐弋阳的兴致也已差不多消磨殆尽。
徐弋阳倚着车窗出神,日薄西山赤地千里,莽莽天地间他和那木日就像一对前途未卜的亡命情侣——私奔丶孤车丶绝路……诡谲的画面如同末日废土电影,仿佛随时都会冲进漫天的黄沙,然後消失在无声的结尾。
“不好。”那木日突然拉下手刹,脸色骤变,转头严肃地说,“前面不对!”
徐弋阳有些懵,不知所措地问,“怎麽了?”
“变天了,云和风向不对。”那木日快速掉头走回头路,“可能有暴雪,我们现在回去,一刻也不能停。”
徐弋阳第一次见到那木日这般紧张,立刻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从後座拿了两瓶红牛,一瓶给那木日,另一瓶咚咚灌了下去,“我们来得及撤吗?”
“不知道,但千万不能停了,我们轮着开。”那木日面色冷峻,干燥的皮肤上皱起细纹,明明他比徐弋阳小了五岁,却看着比对方成熟更多,徐弋阳也便心安理得地享受那木日周到的照顾。
皮卡加足马力,一度到了两百公里每小时,後头黑压压的天空风起云涌,一路如影随形,车子疾驰在荒野与云层和时间赛跑,为了能全速前进,那木日把空调都降到最低档位,徐弋阳穿了两件保暖层和硬壳冲锋衣,才勉强不觉得寒冷。
到了後半夜,暴风雪还是追上了他们,那木日整个人都进入备战状态,开车的手越来越僵,油门恨不得焊死在脚下,他只想多争取点时间,离国道越近越好。
可人类在自然面前渺小不过如蝼蚁,夜里,雪越下越大,车子开不了了。
那木日颓然地停下车,有些绝望,他不知道这场雪会下到几时,物资带的是十天的量,省着点应该能撑过好几天,但就怕寒冷和高反,氧气还剩下四瓶,不知道徐弋阳能不能坚持。
除了恶劣的硬性环境,更不可预测的是这蛮荒之地随时会出现大型野生动物,豺环虎伺,车子在暴风雪里宛如上了锁的铁棺材,除非明天雪融天霁,否则凶多吉少。
“走不了了吗?”徐弋阳开始後怕,“现在怎麽办?”
那木日不想让他心里有负担,“没事,等雪停了就能走了,你先睡一会吧。”
“真的没事吗?”徐弋阳确实困了,但高压的状态下根本无法入睡,眼神一刻也离不开那木日,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你告诉我,我们还回得去吗?”
那木日勉强笑了一下,“回得去,雪早晚会停的。”
“可停了,什麽时候能融化啊?如果很厚一时半会化不了怎麽办。”
那木日沉默,他的心里同样没底。
“睡一会吧,我陪你一起。”
最後,他只能这样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