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弥彰的深夜电话,不免让人觉得可疑,陈鸿宇不是个事事报备的人,可从徐弋阳说要来巴音布鲁克起,对方便对他産生了从未有过的黏性。
他郁闷地捶着头,心里骂着自己不争气,为什麽一点想不起来。赌气似的他发了一条新微博,拍下月光下朦胧的山影配上模棱两可的文案。
——明月作烛台。
地点新疆和静县,巴音布鲁克自然保护区。
第二天一觉到中午,徐弋阳睡得懵懵懂懂,看着窗帘外泻进的几丝阳光,缓了一阵才想起自己在新疆。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已经十二点四十了,Alan在一小时前打过电话,微博有99+的消息通知。徐弋阳一边给Alan回电一边快速把通知列表拉到底,终于在一衆五彩斑斓的头像里找到了熟悉的白马,早上七点零三分点的赞。
徐弋阳不死心再次点进他的主页,毫无变化。
起床简单的洗漱完,徐弋阳换上白色T恤和直筒牛仔裤,怕晚上冷又披上卡其色风衣,临出门前照照镜子,挺帅就是有点憔悴。
下午游客很多,夕阳摄影团尤为突出,平均年龄55岁的大爷大妈人均一个相机和大长焦,戴着XX旅行社的鸭舌帽争先恐後挤进大巴车。
徐弋阳也带了个小相机,徕卡Q3,还是前两天刚到手的新玩意儿,他本来信心满满想在这儿激情创作一番,现在见这阵仗他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对抗。
Alan寸步不离地跟在徐弋阳身边,本以为这次出来他能捞个公费旅游的大便宜,结果陈鸿宇今早八点就夺命连环Call,自家老板给他下达的任务是看好徐弋阳,有什麽苗头不对要立刻汇报,特别注意不允许徐弋阳接触陌生人。
Alan一个打工的也不敢问为什麽,陈总是他的衣食父母,只能照做。
区间车驶进了景区,真正的草原展现在他们眼前,摇摇晃晃的大巴车开始循环播放巴音布鲁克的宣传片,听得Alan昏昏欲睡,徐弋阳看得津津有味。
车程很长,一共三个观景台,徐弋阳迫不及待要去最高点,所以选择直接坐到终点站。
“终点站到了,请各位游客有序下车。”
徐弋阳晃着身边睡得流口水的人,“宋词,快醒醒,到了!”
Alan猛地惊醒,一脸懵逼。
徐弋阳笑他,“陪玩不专业啊,扣钱~”
下车两个人跟着人流向前,可以选择骑马或者坐观光车上山顶,徐弋阳毫不犹豫地走向另一端的马场,Alan硬着头皮跟在後面。
“徐总,你会骑马?”
“不会。”
“那你为什麽还选?”Alan爱干净,总觉得畜生脏臭难以忍受,“要不我们去坐车?”
徐弋阳不以为意坚定走到底,“坐车没意思,来大草原总要体验一下,你要是不喜欢可以去坐车,我们山顶见。”
Alan无法反驳,老板的交代的任务更重要。
草原马场那的人不多,徐弋阳让Alan排着队自己四处转悠拍拍照,新相机用的不熟练,时常会出现曝光不准确,他站在马厩外对着几匹黑棕色的马拍个不停,权当是在练手。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拍照,他只是想找一匹白色的马,系着红绿绸缎的白马。
可直到他们排上号,徐弋阳都没找到。
“几个人,会骑马吗?”
安排的师傅带着浓重的西北口音,徐弋阳和Alan一脸茫然摇摇头说不会。
“那木日,你带他们上去!”师傅对着高处的马主人喊道,“两个人,你和弟弟一人带一个!”
徐弋阳擡头望去,是一匹纯黑色的骏马,身姿矫健鬃毛猎猎。它的主人跨坐在马背上,穿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宽肩长臂肌肉饱满,手中紧攥着粗粝的缰绳,正迎着西向的日头昂首挺胸。
徐弋阳隐藏在心的八音盒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簧片便开始不受控制的高频率震颤,铮铮嗡鸣抵挡不住,刻有记忆的音符同样争先恐後。
他走向那匹黑色的马,他盯着那个叫那木日的男人,不知对方到底是该熟悉还是该陌生。
“不会骑马?”他问道,“坐前面我带你。”
他向徐弋阳伸出手,徐弋阳犹豫着後退一步,他不会上马。
“抓紧我的手,踩住马镫,上来。”
徐弋阳照做,将手伸向那木日,对方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然後用力拽住他的小臂说道,“踩上去,我给你借力。”
徐弋阳用力一蹬,那木日顺势将他拉起,马儿晃一下徐弋阳跟着趔趄,好在那木日的力量足够稳当,徐弋阳顺利跨上了马背。
“坐好了吗?出发了。”
那木日的声音浑厚,像寺庙里沉闷的晚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