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被关掉了,原本倚靠在床头的霍诤行过来给他吹头发。
阮岘的头发细软发黄,像营养不足的小孩子的头发,霍诤行的动作不禁轻柔。
被人伺候的滋味太过舒服,阮岘闭着眼,睡着了。霍诤行关掉吹风机,把他塞到被子里,打算去对面的房间休息。
他的动作明明很轻,才入睡没多久的阮岘却浑身一激灵,一下子惊醒过来。
房间里丝毫不热,阮岘却满头大汗,气息急促,仿佛在短短十分钟的睡梦里跑了十公里。
霍诤行对上他惊慌失措的眼睛,眉间闪过短暂至极的不耐与烦躁,但他控制住了异常的情绪,仍旧轻手轻脚地放下阮岘,同时错开视线,假装看不到阮岘此时急需安抚。
“睡吧,晚安。”他留下这样一句客套话,直起身来就要离开。
“别走……”眼见着他不理自己,阮岘半跪在床上,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拽到床上坐下。
霍诤行下颌骨绷得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怕弄伤阮岘,又怕自己就这麽任由他抱着,会打破他一直以来对阮家人能避就避的忌讳。
矛盾的想法令他的行为显得不那麽坚决,但拒绝的意思是能够被感知的,阮岘在他怀里战栗,吓坏了一样,却不愿意松手,仍旧抱着他。
霍诤行感觉自己被一只奶猫咬住了脚脖子,明明可以一脚踢开,却因为心软,几乎要被咬下一块肉。
感觉到阮岘情绪的不正常,霍诤行没再有多馀的动作,嘴上生硬地安抚道:“别怕,没想揍你。”
在他并不高明的安慰下,阮岘一哽,弱弱地抽噎起来。哭也声音细细的,受气一样,听着叫人心烦意乱,又不可避免地産生怜惜之情。
霍诤行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头小鹿,是很久之前在某次探险过程中遇到的,有着美丽的皮毛与灵活的四肢。他看着小鹿的母亲为了保护躲在树林里的孩子,独身引走狮群,撕咬的血腥味至今萦绕在鼻尖,弱肉强食,令人作呕。
阮岘的哭声和小鹿悲伤的鸣叫一样,他还不如小鹿,连美丽的皮毛都没有,这样一想,的确够可怜的。
霍诤行擡手抚摸他的後脑勺,克制着烦躁与怜悯。
一个简单的触摸动作令阮岘停下抽抽搭搭,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臂,扬起脸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霍诤行冷硬的侧脸。
霍诤行被他看得不自在,一时陷入复杂的情绪里,不知道该怎麽对待他,也不知道这一晚该怎麽熬过去。
在他为难得几乎要叹气,後悔没有坚决拒绝阮岘上车时,阮岘抖着手摸了摸他的耳廓,然後挺着腰,吻在他的唇角。
霍诤行感觉嘴角被猫舌头舔了一口,有点儿痒,有点儿凉,他反应不及地愣住了。
阮岘这回成了逗猫的主人,见他状况外,便以为得了允许,指尖抚上他眼角的疤痕,嘴唇也凑了上去。
他的唇微凉柔软,却令那处伤疤遭了烙刑,火辣辣的疼起来。
霍诤行回过神,猛地推开他,鹰隼一般的视线射过来,带着冰冷的抗拒。
“你明白你在做什麽吗?”
阮岘攥着睡袍一角,又开始哆哆嗦嗦,神情可怜却固执,“当然,明白。”
看他这副不禁吓的样子,霍诤行不禁感到迟来的疲倦。他一个大男人,较的什麽劲儿。他暗道自己今晚也是不正常,先是让阮家人上了车,这回又让阮家人近他的身,接下来呢?还有底线吗?阮宇的死,就这样忘了吗?
他一瞬间心灰意冷,不想和阮岘再纠缠,起身往外走。
阮岘还是不让,拽着他的袖子,堵着一口气似的强调:“我懂,都知道。”
霍诤行根本不想懂他懂什麽,一挣,扯得睡袍一偏,露出半边胸膛。
阮岘呆了,知道自己做得不对,默默松开手,眼睛却黏在霍诤行那半边胸膛上。
合着他捡的是个色胆包天的小流氓,霍诤行几乎被他气笑。
他压着再次拱起来的怒火,用危险的目光打量面前脸红得不成样子的阮岘,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就你也想跟我做?”
触及到知识盲区,阮岘的色心一慌。好在人性本就相通,他凭借刚从电视上学来的亲亲抱抱和在床单上打滚等一系列动作,隐约猜到了“做”的意思。
电视里的人看上去都特别高兴,好像不是很难,还挺有意思的,他应该也可以“做”。
“……想。”他眼巴巴地看着霍诤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的什麽虎狼之词,“做,吗?”
顶着一副少年似的单纯无知的眼神,说出的话却让人大跌眼镜,霍诤行无法言说这种反差感,他发火也不对,後退也不成。
从被阮岘抱住开始便不断积攒的躁动不安,在这一刻,被直白的邀请点燃,化作突如其来的,想要撕碎眼前这个表里不一的人的欲望。
而阮岘在这种时候好像不知道什麽叫适可而止,看他不回答,又自顾自凑上来,贴着他的唇角亲,也不管他回不回应,亲得啧啧作响。
“热……”阮岘喘不上气了,停下来,扯掉睡袍的带子,露出单薄但并不难看的身体。
霍诤行只觉得被一片雪晃了心神,刹那间,所有烦闷与隐忍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他捞了一捧雪贴在身上,抚慰自己的煎熬与怒火。
阮岘被吻得舌根酸痛,心想他这样好像在生气,但人在生气的时候会亲吗?他思考着这样滑稽的问题,直到粗暴的亲吻落在脆弱的喉结上,才再也没精力胡思乱想。
不知谁先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然後,雪崩了。
他们被掩埋在雪堆下,不为人知地媾和。
阮岘意乱情迷,任由雪压在身上,不知畏惧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