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找阮岘,”孟林往前跨一步,像是看到有意思的事,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笑,“你找谁?”
霍诤行无法坦诚回答,甚至觉得自己今天的所有行为都透着滑稽。
他避而不谈,转移话题,“如果你是阮岘的朋友,那你不必担心,他正在接受治疗,过得还算不错。”
孟林并不惊讶。从安排阮岘参加霍诤行生日会那天起,他盼着的就是这一天,但也是从那天起,一种莫名其妙的酸涩和嫉妒令他时常寝食难安。
这一刻也是,霍诤行的话只令他欣慰了一瞬,紧接着,熟悉的不悦情绪控制了他的大脑。
“那我真的要替小岘谢谢您这位大好人。”孟林皱眉,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屁话,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破嘴,“我这人没本事,帮不了他,既然他有你了,那我以後少露面,免得大家不自在。”
霍诤行对他的敌意感到稀奇,“不自在?”
“是啊,不自在。”孟林用相看货物的眼神打量他一遭,“你没发现我们有点儿像吗?”
霍诤行当然发现了,对方的态度令他警惕。
孟林又往前跨一步,离得更近,若有人打远处看,会觉得他们除了身高差异,看上去十分相似。
他拍拍霍诤行的肩膀,“正好我最近忙得脱不了身,既然小岘喜欢,那就让你替我陪陪他吧。”
霍诤行没动,“你和阮岘……”
“我们?”孟林为此迟疑了片刻,“在他看来,我们算是朋友吧。”
说完,自嘲一笑,像是言不由衷地告诉霍诤行,他和阮岘之间,不止是朋友。
豁然开朗的感觉不期而至,似乎一切不合理之处,因为孟林的话,变得合理起来。
初见时的自来熟,那一晚的挽留与缠绵,之後的依赖与放纵……看起来都像是认错了人。
就像面前的男人所言,他很凑巧地做了所谓替身。
霍诤行忍不住又掏出一支烟。也对,他和阮岘从未有过交集,阮岘凭什麽对他一见如故?
孟林什麽时候走的他不知道,霍诤行抽了一支又一支烟,甚至没再因为要不要进去看看阮宇纠结,只一味排遣着心头的滑稽与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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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飞机在大洋彼岸的A国机场降落,ISRA秘书长威尔逊的助手前来接机,一路上按捺着兴奋,委婉地对霍诤行透露,他们倾注所有心力和资源的“精神领袖”计划终于有了新进展。
威尔逊毕业于医学名校,执业超三十年,退休後被ISRA聘为秘书长也热情不改,时常混迹于科研人员团队中。
霍诤行换好蓝灰色制服,刷脸进入研究院,看到威尔逊站在院长劳伦斯旁边嘀嘀咕咕。
与霍诤行身上代表“精神领袖”的蓝灰色制服不同,身处行政岗位的威尔逊的制服是黑金色的,而以劳伦斯为首的科研人员则身着常见的白色大褂。以上三类人群构成ISRA的成员主体。
多日未见,霍诤行很想听听所谓的进展究竟是什麽。但愿威尔逊别再让他失望,毕竟最近他的精神受了不少摧残,再稳定的精神系统也需要些提振剂。
研究院内的布置带有浓厚的理性主义色彩,霍诤行顺着充满逻辑性的数字走廊往前走,直到与威尔逊和劳伦斯面对面。
“天大的好消息!”威尔逊热情拥抱霍诤行,在他後背杵了两下,“你上次提供给我们的脑部动态终于被解析出来了,只要顺利模拟出正向精神因子的活动轨迹,有关精神疾病的治疗会获得历史性的推进!”
距离第一次佩戴脑动态仪参加探险,已有十一年之久,霍诤行始终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然而在一次又一次期待落空的瞬间,他的信心和耐心都在不断消减,这也是他最近选择和HC合作的主要原因。
ISRA和威尔逊的确给了他太大的惊喜,夸张到他一时无法做出合适的表情,以面对这件天大的好事。
威尔逊反倒很是欣慰,霍诤行毕竟是他们费尽辛苦挑选和培养出来的“精神领袖”,云淡风轻才是他的常态。
威尔逊的内心不比任何人平静。人类大脑精密至极,如同宇宙一样神秘,人类诞生以来,精神疾病就像原罪一般挥之不去,而有效治疗手段却寥寥无几……如果这次研究能够成功,他们立下的功勋值得彪炳史册。
退休後还能绽放事业第二春,威尔逊不禁老泪纵横,又在霍诤行身上重重一拍,“无论成不成功,你都是最大的功臣。”
他的情绪终于感染了霍诤行。霍诤行能听到心中传来一道声音,是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要滚落悬崖,放他一条生路了。而他此刻便立在悬崖边缘,需要做的是奋力一推,哪怕巨石跌落的同时将他裹挟而下,也在所不惜。
探险如同本能深入骨髓,霍诤行擡起左手食指,用充满危险意味的比枪手势在自己太阳穴“开了一枪”,他脸上少见的笑容令身旁的人充满信心与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