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阮岘的一鼓作气彻底消散了,他敲敲脑壳,起身去阳台晾湿毛巾。
晾完出来,被站在灯下的霍诤行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麽神出鬼没的!”阮岘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不是走了吗?”
霍诤行抱着双臂看他,似笑非笑,“没走,去对面的超市买东西来着。”
“什麽东西非要大半夜去买啊。”阮岘没好气地蹲到他脚边,翻地上的购物袋。
压缩毛巾丶压缩浴巾丶一次性内裤丶一次性马桶罩丶可折叠的凉拖丶小瓶装的各种洗护用品丶防蚊虫喷雾丶遮阳帽……阮岘擡起头,“给我的吗?”
霍诤行居高临下地点点头,“不知道你们出去几天,都买了些,你看着用。”
下一秒,蹲着的阮岘忽然抱住他的小腿,变成了黏人的树袋熊。
“你真好。”阮岘也不想这麽没出息,可霍诤行就是太好了,“你能假装没看到我骂你的那三条消息吗?”
头顶传来霍诤行闷闷的笑声,阮岘知道了,他不能。
霍诤行任由他抱了会儿,抄着他的腋下将人抱起来,阮岘一发昏,双腿自觉地盘到他的腰上。
“你也很好。”霍诤行抱小孩一样抱住他,大大的手掌按在他的後脑勺,很踏实,很温暖。
阮岘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总免不了幼稚,虽然瞧不起自己,但还是顺从心意,在他的侧脸大大地“啵”了一个。
次日七点半,两辆载着八十名师生的大巴车缓缓驶上主路,阮岘靠窗坐着,朝路边拐角处的霍诤行挥了挥手,直到看不见人才收回视线。
早高峰导致大巴车行驶缓慢,生生用了一个小时才挪到文化广场,阮岘朝外张望,发现宁珍珠的糖水铺子没开门。前阵子他来夜市摆摊,每次都会和宁珍珠碰面聊两句,他钟爱铺子里的荔枝糖水,可能因为他第一次喝的就是这个味道。
阮岘有宁珍珠的联系方式,发过去一条问候,直到大巴车行驶上高速,宁珍珠才回消息说自己家里有事,等回市里再聊。
成年人之间都是点到即止,阮岘按捺住好奇和关心,没有继续问下去,发了张可爱的表情包结束对话。
桃源村在一百公里开外,中途在服务区休息了二十分钟,等见到桃源村的大牌楼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桃源村有个世外桃源般的名字,实际上只是一座普通的村落,除了草木茂盛些,乍一看与别处并无不同。
大巴车停在村子中央的广场上,左岸去和村长对接,几名跟队的老师分别安排负责的学生办理入住。
桃源村内有不少民宿,条件当然比不上市里的大酒店,但都是干干净净的农家院,主人也都热情好客,阮岘和负责的十名男生住在靠近溪边的李大姐家里。
李大姐给他们切了西瓜,说是在井水里湃过的,阮岘拿起一块,吃到嘴里果然又甜又冰牙,不禁多吃了两块,和学生们一起被冰得满院子乱窜。
“来来来,这是我去年晒的红薯干,你们别嫌弃,当零嘴尝尝。”
这次带出来的学生都是第一次参加写生,好奇心满满,来者不拒,丢下西瓜就去吃红薯干,乐得李大姐给他们一人装了一兜。
吃过午饭,简单休息过後,左岸要他带学生去广场集合,阮岘将睡糊涂的男孩子们一个个叫醒,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在乡间小路上进发。
路上遇到不知谁家的鸡鸭鹅狗,十几岁的孩子们撵着这些农家动物,一路上鸡飞狗跳丶笑声不断。
写生的地点在桃源村东面的小山包上,从半山腰向下望,有潺潺溪流和绿油油的麦田,小路交错其间,农家院落如棋盘上的棋子,画面宁静优美且错落有致。
阮岘抱着板子画了会儿,一转眼的工夫,发现下面的溪水边有人在钓鱼,隔着不远的距离,钓鱼的人朝他挥了挥手。
阮岘没理,左岸先一步跑下山包,几步跨过小溪,和钓鱼的人热情握手,学生们纷纷停下笔,讨论起这个人该不会就是传言中的大画家。
在溪边聊了几句,那人跟在左岸身旁也朝半山腰来,阮岘停下笔,假装没看见,专心指导旁边的几个学生。
来人很没眼力见,巴巴地走到他这边,“阮先生,又见面了。”
学生们惊奇地看看对面明显是外国人的外国人,又看看聋了一样的阮老师,都眨巴着青春懵懂的眼睛装作丝毫不八卦的样子。
左岸见阮岘对人家爱答不理,接话说:“白先生,我们这次来了七十二名学生,都是热爱油画的未来之星,拜托您和奥黛丽女士讲一讲,孩子们都希望和大师见上一面。”
“好啊,我看完全可以办一场讲座,请女士为孩子们讲讲她的创作理念。”白瞻一锤定音,不仅左岸激动,学生们也惊喜地欢呼起来,连平时最文静的何丽丽都高兴得捧住了谢欣的脸。
白瞻还有事忙,临走前深深看了阮岘一眼,阮岘守着学生们画好了大致轮廓,装作有事的样子往山下走。
果然,白瞻就在小路边笑吟吟地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