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赫面色冷峻,布满血丝的双眸藏着无言的杀气,沉郁的眼底泛着寒芒,似游走在殿内的蟒蛇,锁定了猎物後悄然紧逼,让兰沉下意识朝後退去,恐惧如有千钧重,被蛇缠身的错觉让他几乎窒息。
他心跳加快,提心吊胆退至後方,直到背脊撞上御案时,心口顿时漏了一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全身,浑身紧绷,如同任人宰割的猎物。
“陛下!”兰沉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喊了他一声,随後见他脚步一滞,立即续道,“奸佞未除!陛下难道甘心就此将天下拱手相让吗!”
燕赫呼吸渐缓,但眼底的杀气却并未散去,仍旧朝他逼近。
剑锋和地面相触的刺耳声让兰沉毛骨悚然,他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双手死死握着桌沿,暗自滑了下喉头,鼓足勇气继续道:“陛下!如今皇位被人虎视眈眈,你杀了微臣无妨,就怕有人趁机谋权篡位,置陛下于死地!”
闻言,燕赫动了动脖颈,不但没有触动,甚至还冷笑了声,紧盯着眼前人,完全分不清是敌是友,“谋权篡位?你在指责孤谋权篡位?”
兰沉一惊,满脸愕然,不解他为何会如此理解,直到脑海里闪过萧烨廷曾说过的话,昔年先帝弑妻,是燕赫出手杀了先帝。
难道此事是真的?
未等兰沉回答,燕赫又走近一步,居高临下睨着他道:“你看到孤刺杀父皇了是吗?你说孤谋权篡位,你是觉得,孤不该杀他吗?”
兰沉呼吸急促,“我。。。。。。”
“哦——也对。”燕赫拉长尾音,阴恻恻轻笑,薄唇轻啓,“其实你们想逼疯了父皇,然後再杀了孤对吧,只是你们没想到,孤敢弑君。”
他举止言行十分古怪,尤其提到弑君时舌尖轻舔,那动作悠然自得,宛如深渊隐秘滑行的蟒蛇,双眼藏着杀意,缓缓吐露字句,向将死之人诉着真相。
而兰沉就这麽毫无预兆得知了一切,原来萧烨廷的话并非全错,燕赫果真弑君了,是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
倘若燕赫不杀,那如今的龙椅上坐着的可是萧时宇?
兰沉不敢深思,他觉得心头闷重,让他喘不上气,连安抚的话都变弱了,“陛下,如今你是帝王,无人能左右了,更不会有人知晓此事。。。。。。”
但是他的话对燕赫毫无作用,眼看着燕赫行至跟前,缓缓举起手里的长剑,剑尖微颤,寒光自兰沉眼底掠过,似要将自己一剑刺穿,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朝燕赫走近,擡起双手。
燕赫手里的动作悬停空中,眸光蹙动,一双柔软温热的手轻轻捧住了自己的脸颊,带着不可言喻的温度,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兰沉紧张直视着手里的脸颊,指尖颤抖着,连说话的底气都没了,不惜冒死也要试图把眼前人唤醒。
落针可闻的太极殿内,只听见他小声道:“长赢,求你醒醒。。。。。。”
他看到燕赫这副模样,已经不敢奢求得到什麽心意了,他想燕赫平安活着,哪怕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大殿沉默半晌,随着“哐当”一声,长剑骤然落地,转瞬间,他被燕赫用力搂进怀里。
被拥抱之际,兰沉整个人就像从束缚中解脱,连呼吸都忘了,短暂的失聪後,才逐渐反应过来,麻木地抱住了燕赫,猛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
“陛下。。。。。。。”他带着後怕,浑身的血液回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太好了。”
终于没事了。
他被燕赫紧紧抱着,像是过了很久很久,耳边才听见了沉闷的声音传来。
“云泽。”燕赫沙哑道,“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他为自己涉险了。
兰沉未料他对自己道歉,语气里的愧疚叫人难以忽视,也让兰沉红了眼眶。
他怪自己对燕赫的了解太少,两年了,他以为自己心如磐石,其实不过自欺欺人,他无法拒绝燕赫,无人能拒绝燕赫。
若是能早一些看清自己的心,他能了解更多,能和燕赫相处得更多,也许他不会生了离宫的念头。
可是太迟了,已经太迟了。
兰氏将亡一事无法改变,他是罪臣,岂能和天子与共,又怎敢奢求旁的?
从燕赫怀里退出时,他默默垂头,不敢让燕赫看到自己的脸颊,结果还是被一只手轻轻擡起。
当湿润的美眸落入眼中时,燕赫俯身吻了吻他的眼尾,喃喃道:“别哭,是我的错。”
他不知兰沉心中所想,以为是被吓着了,内疚更甚,连吻都是小心谨慎的,生怕让兰沉感到不适。
尽管他的举止温柔,却依旧止不住滚落的眼泪。
兰沉扑到燕赫的怀里,各种交织的情绪如千里决堤,将他冲进遗憾的漩涡中,他多想告诉燕赫自己的心意,可是太晚了。
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