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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第1页）

引渡者挥起了袖子，伴随着血和羊水味，手术室的场景散开。

无数的记忆像玻璃碎片一样渐渐拼凑在我眼前。

有女儿第一次叫妈妈的，第一次学会走路的。

第一次背着书包上学，小小的身影踌躇在幼儿园门口，一步三回头。

也有她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答案，第一次升学……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她高考的那天，44岁的我朝她挥了挥手，怀着母亲对孩子最殷切的祝福，愿她前程似锦。

18岁的她回头一笑，举了举脖子上的平安锁，让我放心。

后面的画面，是她填志愿、上大学……她无数次的重要时刻，我都在。

此后看着她的背影，一路渐行渐远，她无数次举起平安锁，告诉我，不必追。

画面散开了，引渡者放下了手。

我顿在一片虚白中。

这些明明是我25岁之后的记忆，却在每一个值得回忆的瞬间，都有她的身影。

个体死亡，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低声笑了笑，不过这并不值得难过，再来一次，我还是愿意成为她的妈妈，负起血脉相连的责任。

只不过下一次，希望能看见她的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而不是只有她的二十岁。

「走吧，蝙蝠侠。」

我这么叫那个引渡者。

他还是没什么反应，又一次带着我穿过时光隧道。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筒子楼。

玻璃是深蓝色的，我想了想，很快记起来，这是我家啊。

没结婚之前的家。

我轻车熟路地飘了进去。

里面正在大吵大闹。

好久不见，18岁的我，还有年轻的妈妈。

小小的老子：「妈！你还给我！」

我妈：「我这么辛苦供你上学，不是让你不务正业！还画画，胆子肥了！」

她举着我的画，又撕成了碎片，湛蓝色的纸屑飘出了窗口。

像我的梦想一样，成为一堆垃圾。

这时，引渡者开口：「第四次死亡，成长。」

「我」扑倒在窗前，怒视着我妈：「你太过分了！这是我要参加比赛的画！」

我妈：「你买纸张、颜料的钱，都是我在工厂，一分一分赚出来的，我给你这些钱，是让你多买点练习册，考个好大学，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

小小的我咆哮着。

说真的，现在的我也共情不了当初的我，瞧见记忆中的场景，我的反应竟然是我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而忘记了这一幅画，是我三个月的心血。

如果没记错的话，买颜料的钱是我课余时间捡瓶子买的，但是小小的老子犟得很，才不会和我妈说呢。

「你爹死得早，我一个人将你拉扯大，你能不能懂点事！」

我妈拿着擀面杖，要打不打的样子。

18岁的我抽泣着，顶嘴：「是我的错吗？」

她跑了出去，撞倒了一砧板的饺子。

我很清楚她会去哪。

先不追，我想多看看我妈。

中年时候的她其实也有很多人追，但她怕我受欺负，一直没有再婚。

我妈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皱巴巴的饺子，芹菜馅的，我最爱吃。

可惜都脏了。

小说《第七次死亡》第四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