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这种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但有的时候不讲道理的东西往往最有用。
——就如很多卧底和叛徒直到死在琴酒枪下的前一刻都想不清楚自己哪里暴露了,殊不知男人只是在凭直觉行动。
这七八年的卧底生活足以让她养成最敏锐的嗅觉。
或许还有苏格兰自身的原因——筱原奈己偶尔会觉得苏格兰不像常年行走黑暗里的冷血动物,也不像组织养起来的杀手。她早已亲身上阵验证过了,那层温暖的表皮并不只是表皮而已。
原以为这是他隐藏功夫了得,但现在看来,说不定还可以有别的解释。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浮现在她心头,筱原奈己心里微动,面上却不显一色。
不管怎麽样,总之现在先转移话题。
她拿起从苏格兰那里取回的耳麦,放在手心细细把玩,道:“我碰到库拉索了,在那座楼里。”
一片诡异的默然,琴酒原来不错的心情瞬间被这句话打破。
*
不出筱原奈己所料,琴酒果然对库拉索更有兴趣。
“库拉索可不在这次行动的名单。”他意味不明地道。
雪树酒嗤的一声笑出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看来朗姆最近对你很不满啊,不对,似乎一直很不满。”
琴酒皱眉,大概是和贝尔摩德待久了,Belvedere说话的语气偶尔和那个女人很像,让他听了恶心。
他干脆利落地打断:“人在哪?”
雪树酒:“不知道,可能被炸死了呢。”她耸耸肩,倒真像是一无所知的模样。
琴酒:“呵……”
黑色保时捷开上临海的公路,海面上的暗色浪花起起伏伏,一切风景正如他们来时那样。
雪树酒又道:“苏格兰的腿暂时好不了——把黑麦给我用一段时间,如何?”
高马尾散开,她正把玩着自己黑色发丝的末梢,眼里是任务完成後的漫不经心,琴酒眼熟的那丝倦怠又慢慢攀上女人的面孔。
见琴酒没有立马回话,她又补充:“既然你还是觉得他有问题,又审了半年没审出来,为什麽不换个人帮忙看看呢。”
保时捷骤然加速,银发男人冷哼一声。
没有拒绝,筱原奈己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
怎麽来的怎麽回去,从哪来的回哪里去——琴酒把筱原奈己丢到那家偏僻小酒吧下车後,开着他的356扬长而去。
筱原奈己估摸着他是准备去处理库拉索的事了。
虽然同是组织在霓虹国的高层,但朗姆和琴酒并没有发展出友好的合作关系。相反,他们相看两厌,明争暗斗,不至于坏组织大事,但小的争斗不断。
这俩高层她暂时都动不了,但当个浑水摸鱼的搅局拱火人,她还是做得到的。
库拉索的情报,就当是把黑麦要到她手下的报酬吧。
解决掉那个二把手的主要是黑麦和波本,简短的短信没有写明过程。但稍微细想,便能知晓那短短两行字里蕴含了多少血雨腥风。
她对这两瓶威士忌的评价已经很高了,但如今看来还需要再高一点……偏偏进了组织。
筱原奈己把贴身保管的红耳坠取出,重新挂回右耳处。
简单调试一番,另一边的耳麦传来一阵吱吱的杂音。
“查一下苏格兰。”
拐入无人的街道,她停在一处老旧的路灯下,白炽光照亮了那张精致而又面无表情的脸。
“绿川晓……大概率是假名。”
她很少用苏格兰的名字称呼他。
「苏格兰」这个代号不知何时已经和猫眼青年捆在一起,再难分开。提起苏格兰时,不再只想到那种她所钟爱的酒,而会更多想到他。
而组织内里,真名其实并不重要。就好像没人在乎苏格兰底下的名字是绿川晓,知晓「筱原奈己」这个名字的人也都认为这是雪树酒惯用的假名——提起她时,仍用belvedere称呼。
甚至于,在另一片大陆上时,她用的并非当地的外文名,而是直接拿自己日文姓氏的罗马音当做名字——「Shinohara」,这其实是非常非常非常奇怪的用法,但从未有人提出质疑。
原因很简单,组织的人在乎的从不是这些。
筱原奈己顿了一下,又道:“往各个情报组织近年来的搜查官身上查吧,组织里的调查就交给我。”
简单吩咐一通,筱原奈己利落地掐掉通话,耳麦里于是又归于寂静。
虽然大概率什麽都查不到,但试试也无妨。
黑色的保时捷早已开远,时间已经走过凌晨三点。夜幕降到不能再降,似乎也在昭示着这场行动的结束。
虽然有的人并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但总归是结束了。
“苏格兰啊……”
融进夜里的人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