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啓见状,忙冲上前去,颤抖的手慢慢靠近他的口鼻,揪作一团的心终于舒展开来些许——他还活着。
只见他缓缓擡起头来,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这身装扮他曾见过,在多年前的战场上,玄狐王曾亲自带兵与他和他的云家军决一死战。
他苦笑一声道:“想必您就是玄狐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啊!”
面具下,云啓想到自己的身份,心中有愧,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心疼地看了云大将军片刻,正欲上前为其解锁,却突然又听到云大将军恳切道:
“我自知来此天牢难逃一死,只求大王开恩,允我在死前见云裳公主一面!
“我云霆一生戎马,为国效忠,却落得晚年与小女分离,又痛失爱子,孤独终老……此番前来,我不为殉国,只为小家,只想偷偷地再见小女最後一面,只愿与爱子同葬一片土地……”
说到此,云大将军声泪俱下,泣不成声。
云啓再无以忍受此情此景,挥手示意青隐让天牢中侍卫退下。然後缓缓摘下了面具,含泪道:“父亲……”
“阿啓?!”云大将军喜出望外,“当真是你?!”
“是我,是不孝子阿啓!是我对不起父亲!”云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云大将军的腿失声痛哭道,“是玄狐王害死了母亲,是玄狐军害死了祖母,害死了无数大安百姓……而我却是玄狐王的儿子,而我却是玄狐人!”
“孩子,快起来,这不是你的错!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哈哈哈……”云大将军由衷地笑着,突然想到云舒,“舒儿呢?舒儿现在如何?”
“姐姐很好,她现在是我……名义上的王妃,没有人敢动她!父亲大可放心!我这就救你出去见她!”
云啓欲为云大将军松绑,而云大将军却突然一阵猛咳,鲜血顷刻间从口中喷涌而出,表情痛苦万分,脸也开始扭曲,双目可及之处的皮肤像干涸已久的土地,逐渐开始皲裂。
云啓慌忙封住云大将军的心脉,又即刻一边为其输入玄力,一边大喊着命令青隐过来为其诊治。
青隐诊过脉,双眸溢出无限恐惧,失魂落魄般摇头叹息道:“是蚀骨之毒!已攻入心脉,药石无医,不出两日便会全身溃烂,受尽非人折磨而死……”
“药石无医?即便是孤的玄力?”云啓悲恸万分。
“即便是大王的玄力……”青隐回应着,视线落在天牢阴湿的地面,不忍看到云啓绝望的脸。
“好一个琛王……孤必要你为此付出代价!”云啓悲愤得捏紧的拳头不受控制地抖动着,外溢的玄力惊起阵阵阴风,角落里一群安睡的蝙蝠顿时惊醒,纷纷展翅飞离。
云啓不甘,坚持不断地为云大将军输送着玄力,并吩咐青隐即刻去寻云舒过来。
“孩子,不要!莫要让舒儿看到为父这副模样!有你照顾舒儿,为父便可放心了……咳咳……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云大将军声嘶力竭痛苦地喊着,脸上的道道沟壑往外渗出了血。
“大王,于他而言,此般痛苦确是使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青隐随手拿起刑具架上的一把匕首来含泪递到了云啓手里。
云啓浑身颤抖着,泪如泉涌,无论如何也不忍亲手送云大将军上路。
“快!杀了我——”无以承受的痛苦使得云大将军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挣脱了手上的铁链,双手握住云啓紧握匕首的手,狠狠戳进了自己的身体。
“父亲!”身後传来了云舒痛彻心扉的哭喊声。
她箭一般冲向父亲,而云大将军瞪得浑圆的双眼却已失了神,直勾勾盯着前方,不知在那最後一刻是否看到了他日夜牵挂的女儿……
云啓愣了许久,见到云舒才终于回过神来,那只已沾满鲜血的手猛然松开,踉跄後退了几步,亲眼看着他曾经最亲爱的父亲倒在了血泊之中,又亲耳听着云舒无望的哭喊……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吧?
“手刃至亲!大王还真让人刮目相看啊!”身後的玄耀讽刺着,忙赶到云舒身旁,贴心地安慰起她。
云舒猛然回头看向云啓,那饱含热泪楚楚可怜的双眸里逐渐萌生出犀利之光,像藏了一把飞刀。
“为何?为何要杀死我们的父亲?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阿啓?”
云啓读懂了云舒所想,心痛万分,却不愿说出实情——在这龙潭虎穴,只有由他来作她的仇人,她才可能是安全的。
“你们误会……”吓呆了许久的青隐刚想为云啓解释,却被他打断。
“没错!是误会了!哪来的什麽手刃至亲?孤本来就不是什麽云啓,更不是云大将军的儿子!孤是玄啓,是玄狐王的儿子!是玄力无边的新任玄狐王!孤想杀谁,无须向任何人交代!”
云啓强忍着悲恸,仰头故作无情地说着。
云舒绝望地流下几行眼泪,突然拔下父亲身上的匕首,朝着云啓的胸膛刺去。
云啓没有躲闪,任凭云舒手里的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身体,还是那个熟悉的位置——她还是舍不得他死的吧?
云舒露出一抹令人胆战的笑容,紧接着拔出匕首又决绝地猛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云啓眼疾手快,徒手挡在了她胸前,匕首直接刺穿了他的手背,又扎进了云舒的胸膛,二人的鲜血汇聚在一起,奔涌而出。
或许是悲伤过度,亦或是疼痛难耐,云舒即刻晕厥,倒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