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得知云大将军回府的王管家特地送来了早膳,进门望见一夜白头的大将军,不禁大吃一惊,痛心道,“您且宽心,保重身子啊!”
“无妨。”云大将军故作轻松,又着实放心不下云啓,忙问,“阿啓呢?醒了吗?”
“少爷醒了,正叮愣咣啷砸门呢!老奴看着那几道锁快要支撑不住了,要不要老奴再去加上几道?”
“不用了,你下去忙吧,我去看看!”云大将军说罢便走出了房门,顾不得王管家在身後喊他记得用膳。
云大将军走到云啓卧房的不远处,看着卧房的门被砸得不断晃动,突然驻足不前。
此时,他的心里万分纠结——阿啓从小就喜欢这个姐姐,总爱缠着她形影不离,难道真要连他见姐姐最後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吗?这未免太过残忍……
正思索中,云啓已冲破了房门,不顾一切地朝着府外奔去……
“罢了,道道铁锁都无法关住他的人,又有什麽能关得住他的心呢?去吧,去见一面也好……”云大将军望着云啓远去的背影,久久驻立。
天色逐渐晦暗,阵阵寒风扫过院落,亦扫过云大将军的心窝,那早已凉透的心即刻变得空空落落……
云啓骑上快马,狠狠甩了一下马鞭,义无反顾地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刚出城门,天空便渐渐飘落下朵朵洁白的雪花,迎面拍打在他的脸上,又滑过他单薄的翩翩红衣,最终狠狠摔落在了马蹄之下。
地面很快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在马不停蹄疾驰了近两个时辰之後,云啓终于听到了前方和亲队伍行进的声音。
不多时,云啓终于见到了远处风雪中飘摇行进的马车。他用力喊出一声声“姐姐“,甩鞭狂追而去。
远远地,他望见姐姐跳下马车,朝他狂奔而来,那一袭红色嫁衣舞动在茫茫白雪之中,是那般美艳动人。
云啓见状,也飞身下马,朝着姐姐狂奔而去。
漫天飞雪中,云啓把姐姐紧紧拥入怀里。
“姐姐,我来带你走。”
“不,我不能走。”云舒挣脱了他的怀抱。
“为了那昏庸无道并害死我们……我们大安国无数忠良将士的狗皇帝?为了这摇摇欲坠的大安国?值得吗?”云啓愤然道。
“阿啓,逃不掉的……”云舒哽咽道。
“相信我,我会带姐姐平安离开的,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云啓激动道。
“别磨蹭了!抓紧上车赶路!”远处的特使嘶吼一声。
“快跟我走!”云啓拉起云舒便要带她离开。
云舒挣脱,倏然变脸,决绝道:“放手!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为何?”
“为何?”云舒冷笑一声,声嘶力竭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我讨厌你!从得知你存在的那一刻起便一直讨厌你!”
云啓不以为然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骗我,我今日定要带你逃离此番劫难!”
“不!劫难?哼,你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劫难!事到如今,我也不必再向你惺惺作态。”
云舒苦笑,继续道:“是你抢走了我的父亲,夺走了他对我的宠爱!是你突然闯入我的人生,一刻不休地缠着我烦我!你什麽都比我强,学什麽都比我快,整日在我面前炫耀,我早就已经受够了!是你毁了我的幸福,你明知太子殿下心悦于我,而你却百般阻挠。如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就已是太子妃,又怎会沦落至此?我恨你!恨之入骨,你却要我跟你走?”
云舒含泪冷哼一声,又咬牙切齿道:“倒不如杀了我!”
云啓呆呆地看着眼前人,熟悉却又这般陌生。一行泪从脸颊划落,喉结微动,却故作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即便如此,我也要带你走,除非,你杀了我。”
云啓上前将云舒打横抱起,转身向马而行。
在奋力挣脱中,云舒瞥见远处玄狐国特使正举箭对向云啓。慌乱中,她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高举头顶,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话音未落,那匕首便猛然戳进了云啓的胸膛,鲜血从刀口溢出,顺着那红衣,滴落于皑皑白雪。
云舒脱身,藏起了那只颤抖的手,踉跄後退几步。
云啓倒地,手握刀柄,擡头望向云舒,心痛道:“别走……我带姐姐去找正儿,我已知晓他的下落……东南……义……”
“够了!太迟了!”云舒无情地打断道。
茫茫飞雪中,云啓看不清姐姐的脸,唯见她摇摇头,从脖颈中拽下那弯月吊坠扔于他身上:“你的东西!拿去!”
云啓欲伸手拉住姐姐的手,而眼前却只剩下她转身朝和亲队伍奔去的背影。
云啓绝望地躺倒在雪地上,伤口剧烈的疼痛竟不及心痛的十万分之一。铺天而来的白雪渐渐覆盖了他的身体,向来不惧寒冷的人竟恍然觉得自己已被冰封。
马受惊而去,和亲队伍亦渐行渐远。无垠雪原之上,唯剩他一人在此无边的寂寥中悲痛欲绝。
今日是他十八岁的生辰,十八年前,他便是出生在同样一个风雪之日。
意识在一点点流失,似要忘却一切,又似想起了所有……
鲜血渐渐渗透了那飞落胸口的白雪,红艳艳的,如开起了一朵鲜红的花,而这花竟隐隐闪出了幽幽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