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人在足够遥远的地方,才能放下原本的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试着掩盖真实的部分。但这部分或许是比真实还要真实的存在。
李霜的心里刮过潮湿的风,她放下手机,低低地嗯了声,“吃吧。”
一顿饭将要结束时,李霜放下筷子,望向坐在对面的陈春决。
他被辣得直吸气,鼻尖都冒出汗,她连忙抽出几张纸塞进他的手里,又把茶水补上,看他像拉面一般的卷毛头发,忍不住唇角勾起,手撑着脸,“陈春决,如果没有事做的话,要不要和我去爬山?”
“我之前说的後面那座?”陈春决擦了擦汗,将纸丢进垃圾桶。
“嗯,你去麽?”李霜用勺子舀了勺米饭,入口前偷瞄了他一眼,米粒掉落在桌上,她吃下一勺米饭後用纸巾收走米粒。
她习惯边吃边整理桌面。
陈春决按亮手机屏幕,计算了下时间,“我得先去给车加个油,那我们快点吃吧,不然回来可能要天黑了,不安全。”
李霜一点都不吃惊他果断的安排,扒拉几口饭,两人把剩下的辣炒章鱼吃净,才起身离开。
原本李霜是想要独自前往爬山的,反正天气足够好,心情也轻盈地像棉花糖,她想站在山上拍些照片。
但因为邀请陈春决是突然的决定,所以并未叫上其他人。两人开车去加油站加过油,前往小镇的後山。
“那边是海鲜市场,等下了山,我们可以去吃烤生蚝。”
车窗外是停满渔船的码头,海鸥在海岸线转圈,令人眩晕的日光包裹这个午後。
“好啊,下山正好会饿。”
陈春决从馀光里瞥到她明媚的笑,她很适合春日。
“山的庙里可以祈福,也可以求签。”陈春决想到她上次说自己并不信这种玄学,补充,“哪怕不信,也是求个好兆头了。”
“好啊,可以试一下。”李霜摆弄着胶片机,侧过身,提醒他,“我开一下闪光点,别吓着你。”
“嗯,拍吧,需要我开慢点麽?”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自己被照了一下。
“你拍的是我?”
“对啊,不行麽?”
“没说不行。”陈春决耳尖又泛红,“还剩多少张?”
“嗯……还剩六张。”李霜第一次使用胶片机,明明才拍了没几天,“怎麽用得这麽快。”
陈春决发觉她可爱的一面,忍不住安慰,“没事,我那还有,你要是喜欢就多给你几卷,反正还要在这里待很久。大概还有两个月吧…”
“是,不知不觉都来一个月了。”李霜敛眸,那淡粉的眼影消失在光下。
两人都自然略过了这个话题。
远处连绵的山是沉睡的兽,随着起伏的风,背上的松林随之摇晃,山腰处的角落升起寥寥炊烟,大抵就是寺庙所在地。
陈春决将车停在山脚的停车场,等他缴费时,李霜看到一旁有摊位在卖烤鹌鹑蛋,小学时叶幸然总偷偷带她去学校门口买。
她回神时,已经走到摊位,老板问她要吃麽。
“要两串。”
陈春决从停车场跑出来时,看到李霜站在摊位前,杏色外套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绒毛,她像一只温顺的小鸟。
“买什麽呢?”
“烤鹌鹑蛋。”恰好老板将摸上酱的鹌鹑蛋递过来,她道谢後,将其中一串拿出来,示意他接过去,“走吧。”
“不是才刚刚吃过饭麽?”陈春决惊讶。之前没觉得她胃口大啊,不过也就是一串烤鹌鹑蛋而已,他跟上来问,“要不要再买点别的吃。”
“不了,就是突然想吃鹌鹑蛋。”李霜踏着石阶向上走,“以前叶幸然也老带我买烤鹌鹑蛋。那时候还是小学,我很害怕我妈会发现,所以每次都是放学之後,叶幸然在校门口买好了,然後再拿到学校里面给我吃。好多次了,我都安全吃到了。”
“可是有一回,我妈放学後,想找班主任谈话,然後她没有在外面等我,反而是进学校了。”
“然後她发现你在偷吃了?”
“嗯嗯,我当时才吃了一口,嘴边还有酱。”李霜放缓脚步,似在回忆,“不出所料被臭骂了一顿,可是她把我的烤鹌鹑蛋扔进垃圾桶里了。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我就吃了一口!”
陈春决看她右手握拳,上下挥动,忍不住笑出声:“好可惜。”
“对啊。”她的尾音藏着落寞。
明明很难过吧,但陈春决很喜欢听李霜讲这些小事,像是在与幼时的她对话,让人很想摸摸她的脑袋,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转过弯,是歪歪斜斜的石板路,延伸到森林深处。
“我初中的时候也特别喜欢吃校门口的小吃摊,我爸妈每月都会给我生活费,让我在学校食堂吃饭,但我都偷偷再外面吃。”陈春决走在前,迈着小步等着她,“但是有一回,可能是经常在外面吃太多了,胃特别不舒服,在教室吐了,然後被老师送去了医院。”
陈春决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小路,路上掉落松针,松果东倒西歪掉在草丛里。
“这麽严重!”李霜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