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凌便当着她与萧颂的面拆开,头一个信封里,写的是“敬告平江府尹”。
“平江府?”楼凌微讶,“为何是平江府?”
萧颂徐徐解释:“此前邓阁老辞官归乡,回的就是平江府富春县,我写信给老师,请他帮忙联络平江府尹,于你一处容身之所。平江府尹答应了。”
江南福地,倒是不错的去处,王若芙想,又是借的邓遗光的人脉,想来楼凌也算邓遗光半个弟子,阁老总会庇护她的。
“你去了平江,耕地也罢,行商也好,丰俭由己。”萧颂道,“若你愿意,一应过所与地契都会准备好。”
楼凌默然,有些犹豫地问:“殿下……我的罪名应该是越过国法动私刑,您和延庆若是帮我,会不会牵累自身?”
萧颂正色道:“女郎放心。你在大理寺的案卷既已销了,便说明此事在圣上那里已经揭过了。孤向圣上提起放你离开洛阳,圣上也已默许。”
楼凌低声嘀咕:“圣上都放过我了,怎的别人还把我当作洪水猛兽?”
王若芙听见她的话,不免有些悲哀地想,因为圣上不是赦免了楼凌,他只是不在意。
楼凌本事小,从此蒙于杀人罪名的阴影下,圣上不会管。楼凌能逃离桎梏,闯出另一片天地,圣上更不会管。
归根结底,千秋殿根本不在意小小一个楼凌。
任凭她悲惨,也任凭她走向新生。
楼凌自言自语:“我再看看第二个……”
第二封信拆开,擡头却是“神光军驻陇右道秦州上将军”,王若芙立刻擡头看向萧颂,萧颂也早料到似的,缓缓解释:
“秦州,曾是庄国夫人的驻地。神光军,也由她重建整编。”
楼凌握着信封的手已是微微颤抖,她无措地看向王若芙。王若芙也无法帮她决定,只能覆上她手背。
萧颂续道:“这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孤只能保证你平安抵达神光军驻地,但你未来的生死,握在你自己手里。”
也许无声无息地成为大漠风烟的一缕亡魂,但也许,血海里搏一条通天的生路。
王若芙想起明光殿的第一堂课,楼凌说,将军死战场,死得其所。
可王若芙不想她死。
她试探对楼凌道:“至少……先求得平安?”
楼凌长久不言。
不知多久,她才缓缓擡头,茫然对王若芙道:“若芙……我真的不知道……”
“我说我想学庄国夫人,可是真的要我去,我也会害怕……”楼凌絮絮道,“我怕死,也怕看见别人死。”
她重复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王若芙拍着她脊背,轻声问她:“那你想去吗?陇右道,还是平江府,你更想去哪一个?”
楼凌沉默,而王若芙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萧颂旁观半晌,此刻方道:“楼家女郎,你有一晚上的时间考虑,明早天一亮,车马和行囊会停在西边的小门。南下或是北上,由你自己决定。”
他起身,看向王若芙,“王家女郎,该走了。”
王若芙慢慢松开了握着楼凌手腕的手,“阿凌,你慢慢考虑,我……我总是希望你好。”
她随着萧颂离开,最後回身看了一眼楼凌。
利落的裙衫丶英气的天蓝。
她本就该拥有一望无际的碧蓝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