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苕气得脸都红了,一手掐碧山一手指王若芙,“你们俩……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红花!那是能随便喝的药吗?药性那麽烈,说不好就落下一辈子的病根了!我的好姑娘!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没怎麽想……”王若芙无奈道,“哎呀,说不清楚。”
兰苕冷哼一声,“那您可乖乖受着吧。虽说公子是水一样的脾气,但真被气着了可说不好有多狠心呢。他要是真不把姑娘你放心上了,你可後悔去吧!”
她一句接着一句,刀子似的往王若芙心里捅。
王若芙也听不下去,眉一蹙,打定了主意般,“我出趟门。”
碧山忙道:“哎!姑娘!这麽晚了……”
兰苕一把拉住她,“你可别拦她!芙姑娘这性子,非得把她逼急了才肯说真话呢!”
碧山眼看着王若芙一个人出了院门,担忧问:“这能行吗?别回来之後闹得更凶了。”
兰苕抱臂倚门框,“且看着吧。公子现在肯定放不下咱们姑娘。你看今天早晨他那是生气吗?明明就是心疼,心疼姑娘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她要能主动说说好话,不可能不成。”
国朝取缔了宵禁,夜里都是灯火通明的。“丹凤朝阳”位于闹市,王若芙刚进去报了名姓,就有侍者引她上楼。
一路向里去,笑闹声与靡靡丝竹之音交杂,王若芙神色渐渐凉了,预备转身离去那刻,前头厢房的帘子却正好掀开,迎面走出一群年轻文人来。
有人瞧见了她,先是“咦”了声,而後又恍然大悟,回身向後道:“栖池!你家妹妹来寻你了!”
这下王若芙走也不是,停也不是。只能眼见着林世镜拨开人群,慢悠悠走到她面前,她似乎能闻到一缕甜香的酒气。
人群陆陆续续离开,王若芙与林世镜走在最後,一般这种时候,他会来牵她的手。
王若芙两手垂着,等了很久,等到离开“丹凤朝阳”,等到与林世镜的同年们道别,他也依然没有。
马车行到潇水巷口,王若芙忽然叫了停,车夫不明所以,她只看向林世镜:“我想走走,你陪我吗?”
林世镜扶着她下车。晴夜,月色浓得在巷子里铺成皎白的河,王若芙与林世镜涉水而过。
她仰头看着他,问道:“为什麽……他们管我叫你家妹妹?”
“你不是吗?”林世镜反问她。
“是。”王若芙平声回,“可我还有别的身份。”
林世镜停下脚步,静寂的巷子里他转过身,月色是冷的,照得他脸色也有点冷。
他道:“你不必说这些违心的话来哄我,我没有生气。”
王若芙皱起眉,“为什麽说我是违心?你我是兄妹没错,但也是夫妻,这是事实啊。”
“在你心里呢?”林世镜忽问,“你有把我当过真正的夫君吗?”
王若芙哑然。
林世镜笑了,“你又要说君子论迹不论心?我知你责任感很重,选好了一段婚姻就会想好好经营,但比起经营,我只是更介意你的真心。”
“以後不管信不信任我,”林世镜摸了下她的鬓发,“都不要再伤害自己。”
王若芙忙捉住他的手腕,“对不起……我现在同你说,还来不来得及?”
“你何必对我说抱歉呢?”林世镜温声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哪怕走到这种地步。
王若芙忽然泄了气,她松开手,目光里有些眷恋,“去年若我们没有成婚,你跟一个正常一点的女郎结亲,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不必忍受我的阴晴不定,不必卷入这场奇怪的风波。真正的琴瑟和鸣,永以为好。
林世镜竟也失语。
子夜的钟声悠悠敲响,王若芙退後了半步,仿佛在和他道别。
“今日是四月十一,你十八岁了,表兄。”
“其实这几年能遇到你,应算是我最大的幸事了。我今生第一次意识到命运可以转圜,就是突然想起来,倘若这一次能早一点嫁给你,是不是就可以躲掉入宫的命运。
“是,我的确一直都是这样想的,拿你当逃避子声的工具。和你成婚,我是很开心,但只是因为我确认自己走进了另一段人生,也许可以长命百岁的开心。我这样自私,你也从来没怨过我。
“我一直感激你。只是真心这回事,今生换了谁来,也许我都不行……你如果实在介意……”
王若芙顿了一下,擡眼看林世镜,不知不觉间,竟滚落一行滚烫的泪。
“……那不如,就此离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