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半个小时前点的外卖,钟离随口说:“放门口就行,谢谢。”
“姐,是我。”
陌生的男声响起,钟离起身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了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是你在微信给我发的地址,我来看妈。”
自上大学起,钟离一到寒暑假就忙于兼职,没有回过家。毕业後,钟祖豪偷偷卖房消失。算起来,两人已经八九年没见过面了,只在朋友圈偶尔刷到他发的连亲娘都不认识的高P照片。
钟离打开门,面无表情地侧身,让钟祖豪进来。
看着面前三根筋挑着一个头的男人,钟离有些吃惊。来人大概有一米八,体重看起来却只有一百多斤,背薄得像一张饼,像是放几根葱就能卷起来。一张脸极白,脸上很瘦,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黑眼圈很重,透出一种营养不良的病态。
如果不是他右臂的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面前的男人,和曾经的小胖子联系到一起。
钟离无心探究他过得如何,毕竟这几年她的生活也并不容易,她移开目光,淡淡开口:“妈的骨灰在卧室床头柜上,你带走吧。”
进门後,钟祖豪的心却没有放在骨灰上,他一双眼睛突然来了神,飞快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一居室。泛黄的墙皮,为数不多的旧家具,显然是房东留下的。客厅中间半拉着一片米色帘子,里面摆了张一米二的木板床,很明显,这个用帘子隔开的空间就是钟离的卧室。他又回头看了看钟离洗到发白丶下摆开丝的T恤,钟祖豪神色一暗,看来此行榨不出多少油水。
钟祖豪磨蹭着走向卧室,心里打磨着怎麽找钟离要钱,毕竟刘凤艳瘫了这五年,他一次都没出现过,是他不占理。
叫钟祖豪取走骨灰,是刘凤艳的遗愿,钟离无意跟他多做交涉。
她没去给钟祖豪倒水,而是又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看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钟祖豪抱着骨灰罐,背光站在桌边,墨黑的影子投在钟离身上,像是要把她吞没。
“姐。”
钟离擡头看向他。
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钟祖豪咽了口唾沫,搓着手说:“妈之前说她给我存了二十万老婆本。你看……”
没等他说完,钟离起身,走进卧室,从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钟祖豪,不紧不慢地说:“都在这了,具体有多少钱我不清楚,密码你应该知道。”
那天,刘凤艳一直看向大门的方向,等着钟祖豪来,亲手递给他这张卡,最後她还是没有等到。
挺可笑的,钟离没日没夜地伺候了她五年,都抵不上一个把她气到中风的儿子。
钟祖豪双手接过卡,从进来时就紧皱的眉头蓦地舒展开,咧开嘴笑道:“谢谢姐。”接着又好像觉得自己开心得有些过,强行压下嘴角,佯装悲伤地试图挤出几滴眼泪,“姐,爸妈都走了,以後就剩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无视钟祖豪拙劣的演技,钟离起身送客:“爸妈走了,他们的养育之恩我已经报答完了。我们本身也没有血缘关系,以後不用叫我姐了。”
钟离向来有主意,她本来就对这些人没太多感情,照顾刘凤艳不过因为养育之恩,现在刘凤艳死了,骨灰与银行卡都已交接完毕,她没必要再带着好女儿丶好姐姐的假面,进行这场虚假的游戏。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不如一刀两断,干脆了事。
热恋贴了冷屁股,钟祖豪没再自讨没趣,关上门走了。
钟离吃着外卖,看着住了近五年的房子,房间里到处是刘凤艳存在过的痕迹,她皱了皱眉,觉得是时候跟过去说再见了。
她拿出手机,拉黑了钟豪及其他钟家人的联系方式。随後打开招聘软件刷了起来,她打算换份工资更高的工作,再换个房子。
或许还可以好好谈个恋爱,这一次,她一身轻松,应该不会再辜负别人了。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对面小广场传来小朋友的打闹声丶高中生打篮球的砰砰声丶广场舞劲爆的音乐声丶水果摊的叫卖声……
鲜活的生活呼啸着钻进钟离的耳朵,她压下眼角的湿润,像以往千百次给自己打鸡血:
“钟离,大胆拥抱新生活吧。”
……
投了一个月简历,钟离无奈地接受了一个事实:
在云华这座时间仿佛凝滞了的小城,裙带关系比学历更重要。
第N次打开招聘软件,她打算换座城市试试。
云华已经没有她牵挂的人,她没必要继续呆在这里。
还没想好看哪座城市,就收到【汤臣一品业主交流群】的弹窗消息。
一连四五条消息,都是转发自招聘网站,与文案丶策划相关的职位。
【不是憨憨是寒寒:@梨,这几个职位都蛮适合你的。】
【不是憨憨是寒寒:云华就业环境那麽差,你干脆回临海得了,好歹也是新一线城市,就业机会和前景都是不错的。周琪和张瑶佳这两个没良心的都回老家了,你快滚回来陪我。】
【奇了怪了:……】
【只想放假:……】
见没有收到回复,过了许久,凌傲寒又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不是憨憨是寒寒:@梨你不回来,是因为陆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