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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讨厌你（第1页）

不讨厌你

唇舌追逐纠缠，鼻息间尽是对方身上令人心安的气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呼吸逐渐困难，求生本能让方垚往後挣了下，双手抵在两人之间隔开些距离，偏过头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然而不等他缓过神来，一只大手便穿过他脑後的黑发，温热的指腹摩挲过头皮引得方垚阵阵颤栗。下一秒，方垚的脑袋被重重按下，唇齿再次相贴。

分开时，两人的唇间拉出了一条细长的透明丝线。

屋内光线暗淡，许许多多的情绪都可以借此隐没在阴影中，然而无论怎样隐藏，方垚脸上的潮红仍旧清晰落在周裴的眼中。

他闭了闭眼，极力压抑内心深处翻腾的欲望，直到方垚悬挂在他後颈的手轻轻动了下，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目光聚焦在方垚低垂的眉眼上。

作为主动的一方，其实他现在应该要说些什麽的，比如说说为什麽会突然失控，亦或是追问方垚为什麽不拒绝自己，可是他张开嘴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周可贞去世前，周裴被同龄的小孩骂作被爸爸抛弃的笨孩子，那时候他年龄小，不在乎，觉得有没有父亲都无所谓。

周可贞去世後，他被许多人在背後偷偷用“孤儿”称呼，收到了许多或怜悯或嫌弃的眼神，但他当时还在适应自己被母亲抛弃的事实，所以也没觉得有什麽。

再後来……一直逼他赚钱的外公也离开了，葬礼上他被多年未见的舅舅指着鼻子骂丧门星时，他忽然觉得这个词语很有意思，低头笑了下，擡头迎来的是舅舅重重的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但周裴心里始终很平静。

就连在被裴静深反反复复威胁搅得高中生活不得安宁时，他也只是沉默着接受。从小到大他都像个脱离尘世，无欲无求的神仙。

喜欢方垚之前，周裴一直以为在这世间没什麽能让他在乎的东西，而现在，他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今天发生的事情要怎麽告诉方垚呢？要跟方垚细数他可笑的身世吗？还是坦白他和裴静深丶裴言之丶裴家荒唐的关系？

他做不到，也无法想象方垚知道後会如何看待他。

他不信任的并非是方垚，而是他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方垚保持同个姿势太久导致手臂有些酸麻感，他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一步，见周裴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今天……发生什麽事情了吗？”

“……”思考良久，周裴还是在坦白和隐瞒中选择了後者，“没有。”

没有？难不成就只是单纯的想亲他？

傻瓜才信。方垚咬了咬唇，在心里默默否定了这个回答。不过周裴不想说也没办法，再追问下去也得不到答案。

“喵～”寂静的屋内传来一声猫叫，米线从远处跑来，撒娇地蹭两人的脚踝，方垚顺势将它抱起，看一眼猫碗，果然碗里空空如也，另外几只蹲在旁边大眼瞪小眼。方垚哭笑不得地朝猫碗走去，“又吃完啦？最近吃饭怎麽这麽积极呀？”

见他靠近，几只猫咪像是见到了救命恩人，翘着尾巴全围了上来。

方垚一边铲粮，一边扒拉饿虎扑食的甜豆，让它有点叔叔的风范，不要跟未成年抢饭吃。

屋内静的只剩下几只猫咪嚼猫粮的脆响，倏地，身後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

“对不起。”

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道歉，方垚的身体瞬间僵硬了几秒，半蹲在猫咪身边没敢回头。

周裴继续说：“我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方垚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毕竟亲都亲完了，他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任何反应，现在突然说这句话，是想干什麽呢？难不成是想反悔吗？他擡手抚上红肿胀痛的嘴唇，手指触到的濡湿再次勾起脸颊的滚烫，他想起紧紧箍在後腰的那只手，力气大到几乎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应该不是想反悔，至少在那一刻，他能感受到周裴压抑不住的情绪。狂躁却又不安，又或者说，是在害怕失去什麽。

想了想，方垚嗫嚅着说：“没有。”

“那——”周裴拖长了声音，又问，“讨厌我吗？”

方垚没太明白他的意思，讨厌指的是亲吻还是感情呢？如果非要说的话，那麽他的答案是都不。虽然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他甚至到现在还晕晕乎乎像是做梦一样，但心底的真实感受很清晰。

他的确在得知自己心意的瞬间感到过害怕，即使在学校里转了好几圈也仍旧没勇气承认，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并不让他反感，哪怕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关系。

他无法替周裴分担些什麽，但起码可以安慰他。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屋内彻底被黑暗笼罩。方垚站起身，仅靠着折射进屋内的映照在雪地的月光慢慢摸索着往前走，走到周裴面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气笃定：“不讨厌。”

“我不讨厌你，也不害怕你。”他放慢语调，吐字清晰，“我不知道你今天经历了什麽，但如果你不想说，那就不说。”

手腕的表针在不停地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方垚擡手摸了摸表带下蜿蜒的疤痕，停顿了片刻，斟酌着措辞说：“我会像你尊重我一样，尊重你。”

沉默在两人之间这片小方地停留许久，不知为何周裴忽然轻笑一声，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语气：“真的吗？”

方垚认认真真点头：“嗯。”

“那——”周裴微微倾身，凑在他耳边低声问，“我可以再亲亲你吗？”

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转换自如的，明明前几分钟还在苦兮兮地道歉，转眼就顺竿子往上爬，追着人要亲亲。

“……不，不可以。”方垚咬着唇後退，耳垂泣血，拒绝得很果断，“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裴追问：“什麽意思？”

“……”方垚感觉又回到了开业那天，在那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小床上，醉酒的人拉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喊他的名字，磨得人来了脾气。

好在周裴并不是存心逗他，那句讨要的亲亲似乎只是试探，见方垚重新退回保护壳里，周裴及时收声，摊开右手露出手背的伤口，小声道：“你能帮我消下毒吗？我左手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