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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第2页）

震惊之馀方垚还挺高兴，琢磨着估计是学姐他们给换的，就是可惜了他只穿过几次的毛衣，被当作垃圾给扔掉了。

不过嘛，小猫们能有个舒服的生活环境才是最重要的，衣服他可以攒钱再买。

这样想着方垚心里宽慰了些，好心情持续到傍晚，持续到他看见母亲发来的消息的前一刻。

那个陌生的称呼後面缀着几个大字：这周回不回家

方垚习惯性想拒绝，发送之前忽然想起过两天是清明节，学校会放三天假。

犹豫了几秒，方垚简单打出个“回”字。

扫墓祭祖，应该回去一趟。

沭河离得远，火车叮铃哐啷颠簸一天方垚才到家。清明节那天下了小雨，雨水裹着冷风刮得人骨头都渗疼，回老家的山路崎岖，母亲转动方向盘问他最近在学校怎麽样。

方垚有点晕车，褐眸紧闭，难受地歪躺在车後排，随口答道：“还好。”

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母亲张嘴还想问些什麽，透过後视镜看他一副不愿意再开口的模样，叹口气也不再说话。

逼仄的空间充斥着彼此不满的情绪。

雨水打在车窗留下串串痕迹，周裴撑伞下车，手里握了瓶未拆封的白酒。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前方浓雾笼罩，湿冷的天气衬的这里更加阴森。郊区，背靠荒山，人迹罕至，乍一看还挺瘆人。

周云程缩缩脖子打了个寒颤，“咱应该下午再来的。”

周裴说：“害怕你可以回去。”

“谁说我怕了？”周云程登时如炸毛的猫，瞪大眼睛道，“我爷爷在这，我有什麽可怕的。”

周裴毫不留情道：“你爷爷死了。”

“……”

周云程不跟他犟嘴，每年除了他生日就数清明节他心情最差，自己大人有大量，就当小屁孩闹脾气。

两人撑伞朝前走，在一座墓碑前站定，周云程说：“爷爷，姑姑，我们来看你们了。”

无人接茬，周云程也不指望周裴能挤出什麽好话来，他知道周裴讨厌来这里，更不想看到他们，因此他打完招呼放下两捧花後便识相地走远了，只剩下周裴还静静地伫立原地。

周裴不喜欢说煽情的话，也不会忆往昔掉眼泪，他很平静，给一左一右的墓碑各倒上一杯白酒，望着那两张已经发白褪色的黑白照，近乎冷漠地说：“别托梦给我。”

无人回应，只有照片上的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那是张和周裴有几分相似的面孔，黑色的长发垂到腰间，脸上扬起的弧度是她生前为数不多的笑容。

墓碑上刻着她的名字——周可贞，他的母亲。

另一边是个凶巴巴的小老头，带过的学生都记得他叫周世华，是最严厉的老师。也是最讨厌他的外公，对周云程最慈爱的爷爷。

回忆牵扯出许多，思绪随冷风飘摇，周裴想起自己贫困的中学时代，食不果腹，居无定所，而如今他已经可以靠自己买的起一辆车。同年龄段的少年们恣意生长，他却需要早早地学会赚钱之道。

世间冷暖也好，人情世故也罢，都是他俩教会他的第一门课。

情绪转瞬即逝，看到手中的车钥匙，周裴不适宜地想起同宿舍的方垚，想起他憨头憨脑地在自己身上找监控摄像头的傻样。想到方垚，周裴忍不住勾起唇角，然而视线下移，目光落在黑白照片上，落在他母亲的面庞上，周裴脸上的笑容逐渐褪去，语气再次变得冷漠。他重复道：“别托梦给我，我不会跟你一样没出息。”

大抵实在无话可说，周裴放下手中的白酒，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什麽可留恋的，他们也不一定想看到他。

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被听进去了，总之那之後周裴很久没梦到过周可贞。

清明节收假，方垚找了份兼职，在校门口的快餐店当前台，薪资还算不错，按小时计算，但是上了几天後方垚发现这份工作需要不断和人沟通，重复地解释和提醒，还不能有情绪，方垚虽然学得快，但嘴笨，也没有那些小姑娘机灵丶大胆，碰上个难缠的顾客，他憋得脸红脖子粗也讲不出话来。短短三天，这份快节奏的工作就已经耗光了他所有的精力。

不用店长说，他自己主动提了离职，几天薪资一结，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陷入对自己的批判。

难以融入的工作环境和慢半拍的处事能力不断地鞭打着他的自信，脑海中闪过的几个画面也全是顾客的抱怨以及自己的不知所措。方垚想，世界留给内向的人的地方真小。

公司要求你有卓越成就和谦卑的姿态，社会要求你自信开朗，所以内向的人要学会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