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君不语,女人盯着她的手说:“小姐,出门在外没有好本事,就不要带那麽多银子。”
李钰君坐在柜台前,问:“那幅画哪儿来的?”
女人:“你是江家的什麽人?”
一片沉默,李钰君决定退一步,“我找江拂云。”
“没有这个人!”
李钰君不再犹豫,转身就走,柜台後的人突然窜出来大力扯开李钰君的覆面,在她愣神之际,李钰君的剑已横在她的脖颈上。
“你是谁?”女人不顾性命,恍惚问,随即又自顾自猜到了答案,“你是她的孩子。”
“你是谁?”李钰君重新将脸遮住,女人却一个劲盯着她的眼睛看,喃喃道:“好像,真的好像。”
李钰君彻底失去耐心,剑更逼近她,“带我去江家。”
女人沉默片刻,“自十九年前,文亲王驾临此地,这里就没有江家了,唯一的江家人在郢都,再也回不来了。”
李钰君明白她说的就是江拂云。
“我是江家养子,于睿成十二年参加乡试,中解元,迎娶江氏小姐。”
睿成十三年,文亲王出巡南水,带走江拂云。
李钰君:“可你是女子。”
“我出入学堂打杂,师长见我天资聪颖,遂倾囊相授。我学业有成之际,斗胆女扮男装,买通检查小吏,参加乡试。”
李钰君看着她,将她和嘉皇贵妃入宫前已有夫君的传言联系起来。
“我怎麽相信你?”
“你不是认出来了吗?”女人指着墙上的白梅,“天下除了你母亲,谁还有这样的笔触?”
她问:“你母亲有提起我吗?”
李钰君并未表明身份,她却十分笃定她就是江拂云的孩子。
“没有。”
李钰君说完後,女人眼神瞬间灰败,热泪滚落,“我知道,她是怨我的,怪我没本事,对不起,对不起,云儿。”
“母亲给她称呼为思姐姐的人写了很多信。”
“信在哪儿?”女人双目赤红,盯着她执拗问:“信在哪儿?”
“在皇宫,芙蓉殿。”
“我要去寻。”
李钰君:“你冷静点。虽北边起战事,可皇宫也不是你一个人能闯得进去的。”
“李郢残暴不仁,天下人苦其久矣。今逢乱世,李郢衰败,何不召集有识之士,奋袂而起,打上郢都?”
女人神情激愤,李钰君忍不住在心里泼冷水,受一时情绪推动,鲁莽行事,绝不会有好下场。
但她并未明说,她说:“母亲一直想回到家乡,我想在南水供奉她的灵位。”
女人带她去了小镇附近一个衰败的庙宇,为江拂云请了长明灯。
二人去到从前江氏祖宅,而今已成一片荒地,李钰君掏出一支白梅玉簪,葬在从前江拂云的闺房位置。
“你要去哪儿?”回去的路上,女人问。
“女希。”
“我送你去。”
李钰君没有推脱,并不为了同行更安全的考量,而是她想多听听母亲从前的事,再者打消女人的鲁莽想法,就算要做,起码要仔细考量之後,否则只会丢命。
女人在每一个人吃饭丶休息的时间和李钰君说起江拂云,说她的可爱洒脱丶柔情似水丶聪慧过人……
在她口中,母亲是这样闪闪发光的一个人,和在皇宫中以泪洗面的清瘦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渐渐地,李钰君记忆中形容枯槁的母亲被明眸善睐的年轻女子取代。
到达女希边境时,望着沃林山脉,女人定定看着李钰君,“我不送你了。”
在李钰君要开口之际打断,她说:“田某此世蹉跎,皇室欺我,世道负我,我只负卿卿一人,惟愿馀生不再被心所折磨,你不必劝我。”
女人拍了拍李钰君的头,低声说:“孩子,走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李钰君望着她的背影几息,驱马进入女希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