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应忱放下火铳,唇角微微上弯,语气依然温和:“反抗者,死。”
衆人齐齐抱拳:“是!”
“太孙千岁!”
一声高呼骤然响起,无数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带着无比的崇敬与狂热,冲上云霄。
“太孙千岁。”
“太孙万岁!”
谢璟闭上了双眼,脸色灰败。
输的毫无悬念,在谢应忱的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甚至直到现在,谢应忱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是了。从一开始,从谢应忱回京後的第一天起,他就没有入过他的眼。
耳畔是轻微的脚步声。谢璟心灰意冷,没有回头。
“殿下,您是子,还是民?”
清平的拂尘在他的头上甩过,又重复了一遍。
谢璟与他有“知遇”的因果。他言尽于此。
谢璟打了个激灵,突然有如醍醐灌顶。
子?还是民?
他是父皇之子,是……大啓之民!
为子者,他当为父亲尽孝。
为民者……
“受大啓百姓供奉,享尽荣华富贵……”谢璟呢喃自语,目光渐渐清明,“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一错再错。”
他心中的迷茫和挣扎被一种决然所取代。
“谢应忱……大堂兄……太孙!!”
一声比一声响亮尖利,他跌跌撞撞的跑到谢应忱跟前,膝盖发软的摔在石阶上。他仰起头来高喊道:“凉人丶凉人在京城囤了数万斤火油,要放火烧城。你快回去!”
他是大啓的子民!
勾结外夷,与虎谋皮已是大错,他不能再睁睁地看着满城百姓因为父皇的一己私利而死。
谢应忱的步子一顿:“你说。”
谢璟跪伏着:“最初定下的计划是兵分两路,父皇亲自率人来太庙讨伐。而凉人则会在京城,制住各衙门和各府,尤其是镇北王府。”
这是为了防止顾家人破城而出,也是为了威胁朝臣,让他们听话俯首。
“最初,并没有说要用火油。是丶是季南珂无意中透露的。”
谢璟的大婚夜是和季南珂在一起渡过的,软玉温香,缱绻缠绵。
一直到天快亮,他才不得不走。
季南珂伺候他洗漱时,许是见他紧张,还宽慰他说:凉人备了数万斤的火油,不会有失的,您不用担心。等您回来,您就是太子,是大啓储君。
他当时吓坏了,连声质问季南珂是怎麽知道,季南珂只说是无意间听到多棱说起的。
谢璟想要再去问多棱,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当时谢璟还在软玉温香中,没有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他质问的时候,季南珂明显惊住了,似乎难以置信,最後才说是“无意中听到”的。
仔细想来,谢璟有些毛骨悚然。
“这话,我不知是真是假,但季南珂不会凭白无故提起火油!”
什麽?!
此言一出,衆人全都惊白了脸,京城常驻人口就有四十馀万啊!
谢应忱的指尖紧绷,隐隐发白。在沙盘推演时,他们料到了凉人可能会在京中纵火,再趁乱浑水摸鱼。但是,没有料到凉人会有数万斤的火油。
顾以灿沉吟道:“凉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弄到这麽多火油。”
对。
火油买卖是有朝廷监管的,还不至于松懈到有人大量采买火油,运到京城都发现不了。
除非是谢璟在危言耸听。又或者……
谢应忱接口道:“或者是凉人花了数年时间,一点点囤积起来的。”
数万斤火油还不足以烧了整座京城,但如今秋风渐起,天干物燥,倘若把火油尽数泼在上风口,一把火烧起来,至少会累及半个城区数万人。
京城必会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