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如坠冰窟,定定地看着那个向他们走来的颀长身影。
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向两边让开,让出了一条道,陆游商的肩膀痛得厉害,但他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亢奋的让他付出性命都心甘情愿。
百姓们在士兵引领下慌而不乱地往後退,把城门前的空地腾了出来。
“谢应忱?!”
是圈套!
一个简单的圈套把他牢牢地套了进去。
龚海全身发凉,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蹿了起来,有如一根根带着寒芒的细针,扎向他的四肢五脏。
他盯着站太庙台阶上的顾以灿,正应命打着旗语。
人群中士兵们立刻动了起来,引领着百姓後退,脱离战线。
诱敌深入是最简单的战术,关键在于“诱敌”,城中这麽多人但凡有一个出现异动就会功亏一篑。但是,站在那里,掌控战场全局的人是顾以灿!
是身经百战的顾以灿。
皇帝也听到了动静,他侧了侧耳朵。
龚海一咬牙,欺身上前。
唯有趁其不备拿下谢应忱,今日才能有活路。
旗语一变。
“护驾!”
周牧挡在谢应忱跟前,挑开刺来的剑尖,随後手腕一转,剑锋直指他的喉咙。
龚海被逼得连退两步,喝问道:“周指挥使,金吾卫要谋反?”
“谋反的人是谢嵘。金吾卫听令。”周牧厉声道,“拿下谢嵘!”
龚海僵了一瞬。
谢应忱是使了什麽迷魂汤,让他们竟对皇上直呼其名?!
士兵们蜂拥而上,热血沸腾。
乌尔骂了一句脏话:“啓人狡猾,诡计多端!”
他手持粗大的狼牙棒当头砸了下去,士兵自知不妙,向後仰倒已经来不及了,骤然一支黑箭倒映在瞳孔中,後发先至,撞击在了狼牙棒上,硬生生地撞开了几寸。
狼牙棒在士兵的耳际险险擦过,上头的尖刺扎得他右耳鲜血淋漓。
凉人勇武不凡。
金吾卫等人虽也悍不畏死,说到底他们一直都在京城这安逸窝里待着,少了几份血性。
只几个回合,就差点落败。
顾以灿搭箭,一支支黑箭疾如风,总能在险而又险的时候,救他们一命。
兵刃相交,各为其主,以命相搏。
不一会儿就有浓郁的血腥弥漫了开来,龚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眼角腥红,杀心大起。
是了。
这才是厮杀过後该有的样子,他太大意了!只是,谢应忱会赢倒也罢了,他想不明白的是,谢应忱竟能兵不血刃的策反了皇帝的亲卫?!
不止如此,方才他们进城时,上万的百姓没有一丁点异响,就连现在,他们的脸上也是热血沸腾,恨不能拿起武器,护卫在谢应忱身旁。
谢应忱该不会是下了蛊吧!?
“龚海!”
皇帝失声尖叫。
龚海一回头,见他正背靠着城门,惶惶不安地左顾右盼。
龚海提剑挡开了两个士兵,血溅四方。
他的剑身上全是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他一咬牙,足尖一顿奔向皇帝。长剑在他手上虎虎舞动,每一剑都是一条人命。
顾以灿持弓走了过来:“听说龚海年轻时,也是能以一敌百,从无败绩的。”
谢应忱微微轻叹。
顾以灿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已经尽力了。”
“否则,光是稳定朝局,死的人至少就得以万计。”顾以灿把手臂往他肩上一靠,头凑了过去,“为君者,都像你这样心慈手软?”
谢应忱斜睨了他一眼,举起火铳。
砰!
弹丸击出,一枪打中了龚海的胸口。
龚海还维持着提剑的动作,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直了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