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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了（第1页）

明了

钟凌打开门探出头去，确认了四周没人才出来，动作极小地关上门，叫着侍女君兰一起从侧门溜了出去。

一踏出钟府後门，钟凌就拉着君兰狂奔起来，一直跑到喉咙里有灼烧感才停下，回头看去，竟连钟府所在的小巷子都没跑出。

君兰顺着钟凌的视线，此刻的小巷幽深宁静，远不如府内热闹。她拉了拉钟凌的衣袖：“小姐，我们可以慢慢走过去，时间还早，不着急的。”

钟凌大口呼吸，觉得格外畅快，朝君兰用力地点头。

君兰走在前面带路，钟凌跟着她，没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永安阁。

小二眼尖，她俩还没进门就喊了起来：“贵客两位——您二位坐大堂还是楼上雅间？”店小二姿态放的低，腰更是弯曲着，钟凌扶起她的手臂：“雅间，我跟人……”

钟凌话还没说完，楼上就传来惊喜的声音：“钟小姐！这里！”钟凌擡头，是定王楚珏的胞妹——二公主楚琮仪。

钟凌跟店小二点了点头，带着君兰上了二楼。

沈清言回京那天，钟凌的房门口出现了一封信。

信上说皇帝有意赐婚于她和定王，钟凌虽未入朝做官，但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太子依仗着百年氏族，定王这边则是以长公主为首的新官。

钟家的女儿若与定王结亲，则定王之势就隐隐压过太子了。

虽然皇帝近两年来从未表现过对二位皇子的褒贬，可他先任沈清言为相，又派王继行的门生去喆州上任，明摆着要制衡无偏。

这时候赐婚就是打破了平衡。钟凌不敢妄断祸福，只想尽力避开。

昨天下午，她的窗台上又出现了一封信，写信人点明自己的身份是二公主楚琮仪，并邀她今天在永安阁一叙。

鬼使神差地，钟凌没跟除君兰外的任何人说这件事。

从前万事钟仅做主，这是头一回由她自己来掌控这麽大的事。钟凌面上不显，心里激动了好一阵。

“钟小姐，钟小姐！”楚珏与她分坐在桌子两边，看她心不在焉便轻声叫了她两次。

钟凌反应过来咳了一下，一双眼真诚地看着他：“定王殿下？”

她听说过定王一向得理不饶人，来之前已做好了无数准备。掌家这些年她也遇到过不少咄咄逼人的人，骂回去丶忍下来丶阴阳怪气她都用过，最好用的还是装傻。

跟人互呛实在耗费心力，若对方还是个毫无逻辑丶满嘴脏话的蠢货，就算胜了也觉得膈应。

这边楚珏望进她清澈的眼神里，反而说不出话来了，二人就这麽静默着对视。

楚珏先将目光移开，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正如信中所说，父皇有意赐婚于你我。可我与钟小姐你并不相熟……若等到圣旨下来，此事就无法挽回了。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结亲终究是夫妻二人之事，我亦听说令尊治家甚严，若贸然向他提起，钟大人未必会过问钟小姐的想法。因此在下才以家妹的名义约了钟小姐在此见面。钟小姐对这件事的意思是？”

楚琮仪拉着君兰在门口，变戏法似的哄得君兰跟她一起把目光往外放。不知道楚珏有没有带手下来，雅间的门敞着，却没有第三个人的视线落进这里。

二人靠的不算近，钟凌看见他的睫毛蹭了一下扇面，心脏一滞。钟凌盯着他久久不答，楚珏将身子探过去：“若钟姑娘觉得我配为你的良人，那我们……”

“什麽？”钟凌没想到他会忽然凑过来，双臂撑着桌子往後倒了一下，幸好她反应快才稳住了身体。

楚珏没想到她反应这麽大，赶忙站起来把腰弯了下去，“抱歉钟姑娘，是我唐突了。”

他起身，钟凌便不会坐着，于是楚琮仪听见动静看过来时二人正对着拜，一个比一个姿势标准。

“噗嗤。”看她们的脸都红成熟透的苹果，楚琮仪就把调笑的话咽了下去，她清了清嗓子：“那个，你们谈的怎麽样了？要不我们吃个饭，边吃边聊？”

楚珏看向钟凌，钟凌摆了摆手：“我就不留下了。定王殿下只问我，你有什麽想法呢？”掌家多年，钟凌习惯了不轻易先表态，何况定王话里处处为她着想，她们没有旧交，他会这麽好心？

楚珏跟楚琮仪交换了眼神，後者无奈又退了出去。

“我……并不赞成这场婚事，”楚珏看了一眼门口，语气郑重，“在我看来，比起两心同，姻亲更应门当户对，然後品性相合的二人举案齐眉。钟小姐生于书香门第，品性纯良丶乐善好施，在下性情顽劣，更没有身外之物相配，钟小姐与我结亲是低嫁。”

他没有身外之物？

钟凌觉得荒谬，皇家人没有身外之物，那天底下还有谁家配叫钟鸣鼎食？

楚珏观察着钟凌的神色，看见她眉宇间渐渐凝结成霜连忙解释：“我并非自谦，只是当真配不上钟小姐这样好的人。你若愿意成婚，我会尽全力与你并肩，你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

过分自谦，定王是这样的人吗？还是说他将真诚当做棋子，可将她捧得这麽高对他有什麽好处？

钟凌朝楚珏行了礼：“既然定王殿下与我想法一致，臣女身居後宅无法得知朝堂之事，如何打消皇上的念头就全靠殿下了。”

钟凌离开了，楚珏停在门外目送。

御书房。

潘为吉跪在殿外，脸紧贴着地面，御书房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声音。

“这都是什麽！王继行，这就是你给朕推荐的人！”皇帝把一摞奏折甩到王继行面前，王继行连忙跪下，阴沉地剜了一眼身边的沈清言。

今早上朝时都察院的人和清和门下的官员同时参了潘为吉。

清和门在察州暗访时发现了富户潘家欺压百姓丶无恶不作，顺藤摸瓜才知道潘家是潘为吉的族亲，潘为吉在京城背靠王家给察州庇护，他自己也侵占了许多京郊的田地。

萧清斜睨了一眼王继行，他只要把罪行全推到潘为吉一人身上，那这件事对王家的打击就近乎于无。

“陛下，老臣不知啊！当年潘大人入京殿试，陛下亦盛赞其聪慧，谁知他如今……唉，竟还打着老夫的名义。老臣羞见圣颜，愧对陛下啊！”说完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沈卿。”沈清言正垂着眼，忽然被皇帝点名一时没反应过来，楚琼玉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