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桌子旁边举起一只手,松田懒散地靠在靠背上:“直接回去率直地道歉怎麽样?「我是个脾气不好的暴力女十分抱歉」之类的,附赠一个土下座。”
沉默。
我抽抽嘴角:“你极道电视剧看多了吧,谁会想看流行歌手土下座啊?”
提议者厚颜无耻:“我就蛮想看的?”
“鬼畜抖S男是不会受欢迎的,你的形象也不适合走这个路线。”我没好气地驳回,“经纪人先生,麻烦给这位脑回沟成直线型的警官解释一下。”
扬声器处传来疑似呛水的咳嗽声,老老实实待在画面右上角的经纪人心有馀悸地将水瓶挪远一点,才缓过气来开口:“营销和公关的时机是很重要的,一般来说道歉最好是在事情刚发生的时段。如果不是太有损名誉的事件,一般这一步就会得到解决。反之,拖得越久会越不可控,比如说这次。如果在舆论刚刚有「藤泽叶琉不在东京」的怀疑时,叶良就能出面的话,应当效果不错。但在舆论发酵到这种程度,即使本人在东京召开发布会道歉,也会被人说成「时间上都够从美国飞回来了,现在道歉能说明什麽」,徒增笑料而已。”
虽然很无情,但舆论的严苛程度往往远超一般人想象,对待万衆瞩目的明星就更是如此。
我停下转圈的步伐,补充:“而且这次事件发生後,我还没有亲身回复过。一般而言事件後第一次出镜受到的关注是最多,也是影响力最大的。这种宝贵的机会要用到刀刃上,而不是无意义的道歉。”
“那样的话,”萩原跟上思路,“首先就是不能回东京了。”
“为什麽?”松田问。
“狗仔,”我答,“东京那种信息流通的地方藏在哪里都不安全,几个小时之内就会被记者发现并包围,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不出镜了。既然记者现在找不到我,不妨好好利用一下,将第一次回应保留到最关键的时候。也就是说,”
停下绕圈的脚步,我转向电脑屏幕:“我必须在公关团队组织出对策之前藏好自己。”
“我同意,”画面里的经纪人颔首,“你在的地方安全吗?”
“我很怀疑。”
答话的却是松田:“就算原来安全,但和十几个人共度三天之後,就不能保证真的没有人认出她,说不定,”他漫不经心地提醒,“只是没人有心思在被困的时候追星罢了。”
一言既出,房内霎时归于寂静。
我呆立几秒,忽然一跃而起,将留在房内的两人直接推出房门。
“收拾行李,”我斩钉截铁道,“有事到车上再说。”
临时会议就此匆忙终结,经纪人下线之前留给我另一部紧急联络号码,他的通常工作用号码最近已经被各路打探消息的人士攻占,不消说,我的手机也是差不多的状态。我将房内的挨个扫进行李箱,力求不留下任何可能联想到我身份的个人物品,然後提着箱子冲上楼,把房卡交给松田代为退房,再直接搭电梯到楼底,以标准抢劫犯套装的打扮匆匆出门。
停车场距离旅店门口约有十分钟,我一路走得小心翼翼,拿着车钥匙到了车上,点火热车一气呵成才稍微放下心,前几日落雪,车前窗的积雪随着雨刷的动作簌簌滑落,我在等待的间隙里顺手开了车载电台,调到常听的热门娱乐新闻评论频道,言辞辛辣的主持人正慷慨激昂地评论:“继藤泽叶琉人设崩塌後,纯爱系偶像Clair也被曝出地下恋情。截止目前为止,公衆同样未曾收到来自这位当红偶像的声明,似乎对这些依赖着大衆支持的艺人来说,龟缩在事务所身後,等待经纪人摆平一切事故已经成了常态,这样的行为作为公衆人物来说是否合适,让我们听听被采访路人的看法。”
在电台切换向采访现场的几秒里,左侧的车门被拉开,松田坐进副驾位,一脸叹为观止:“居然还能从这个角度骂。真是出现也被骂,不出现也被骂。”
“那怎麽办,我还能报警不成。”我斜他一眼。“你们受理吗?”
从後排上车的萩原闻言苦笑:“名誉损毁的话还是受理的,但是小叶良现在的情况……”
“说的基本是事实,推测的部分不构成侵害名誉,只是社会议题罢了。”我干巴巴地接话,“做媒体都是老油条,不会把自己坑了的。”
“我想也是。”松田嗤笑,“要给你点时间消沉吗?换我来开车也行。”
如此没心没肺地安慰也是别具一格,我不答话,拉下手刹,将前窗的雨刷归位,视野清晰,路况良好,我最後一次确认了导航的位置,踩下油门,车子在轰鸣中冲了出去。
“免了,更难的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