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她做的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不是她头脑发热下的冲动?她真的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吗?
准备丶准备……没有,她没有做好准备——她根本没有考虑过今天失败的後果。
如果杰拒绝了,他们是否还能像之前那样做朋友?
夏油杰离她越近,她心底的惶恐就愈发滋生,无法保持应有的冷静。
要不现在就问他?她想,问他是否觉得告白失败後还能维持朋友关系?但这不就是变相的告白吗?
愚蠢至极。
她这时又怨恨上了自己,甚至怨恨上了夏油杰:如果他足够迟钝就好了,这样她就有试探的机会。
她感到自己仿佛面对着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背後是汹涌的大海,毫无退路。水族馆里厚重的玻璃仿佛随时会破裂,不存在的海水蔓延至胸腹,压迫让她开始感到窒息。
“小遥?”夏油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原本想说些什麽。但看到海月遥的脸色愈发苍白,即使她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海月遥如梦初醒般低下头,“其实,我想说……”
“已经认识十年了,所以,无论发生什麽,我们都能继续成为朋友……对吧?”
她没有擡头,却紧紧攥住夏油杰的手臂。她现在只能想到这种委婉的试探方式。因为她本就不满足于朋友关系,所以用了「能」,而不是「是」,二者有本质上的差别。
只要夏油杰答应,踏出这一步,她就可以自己走过馀下的九十九步。
……
我不想只是朋友。
这句话堵在夏油杰的喉间。
他原本加速的心跳仿佛被冷水浇熄,整个人如同赤裸般站在寒风中。
冲绳那天失败的告白仍深深烙印在心底,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揣测海月遥的意图。
她已经明白那次是告白?想通过这种方式拒绝我?最近那些异常举动只是为了我们能维持朋友关系?
夏油杰尝试按她的思维去考虑:拒绝告白,好感降低,再刷回好感,最後重新做朋友。
但她为什麽又多次强调是「约会」?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她的想法。
夏油杰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愿仅被局限在朋友的身份。
……
“这是约定?”夏油杰抿直唇线,反问道。
海月遥一愣,随即点头肯定。
“抱歉。”
这是委婉的拒绝。
他深知海月遥的性格,一旦承诺便不可反悔。然而,他却不愿与海月遥的关系仅止于朋友。
他拒绝了。为什麽要拒绝?
冰冷的海水已没过口鼻,呼吸在暗涌中挣扎。
但海月遥不甘心,她第三次鼓起勇气,擡起头,双手握紧夏油杰的手臂,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杰,真的不可以吗?”
尽管她的力度足以让人疼痛,但她的语气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再多考虑一下,真的不能答应我吗?”
这次夏油杰却连最开始的犹豫也没有了:“真的不行,抱歉。”
海月遥直视着他的双眼。明明全身上下都被蓝色的微光笼罩,那双眼睛却还是郁结的深紫。
在她的凝视下,他长而密的睫毛轻颤,如同被雨淋过的蝶翼,却仍固执地挡住了外界的蓝光,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坚守着那片紫色。
明明她都把大海捧在了他身前,但他不肯蓝。
海月遥踮起脚尖,两人的脸愈发贴近,她渴望他的眼中也能泛起淡淡的蓝色。
“对不起。”夏油杰却移开了视线,轻声说,“我不想只做朋友。”
後半句轻到只剩气音,被不合时宜响起的音乐淹没,沉浸在无人知晓的海底。
……
不甘心,不甘心……
明明她今天特意穿了不习惯的高跟;
明明她还预约好了他最喜欢的餐厅:
明明她还想带他一起去坐摩天轮……
但他却不肯蓝。
海月遥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