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在征求林婠的意见,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非他不想遵行之前的承诺,只是事关皇家子嗣,他不能答应。
林婠轻道:“那是假的。”她的声音平静坦然,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什麽?”皇帝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连忙追问道,“你说什麽?”
林婠再一次重复:“我没有怀孕。”她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水。
皇帝双目凌厉地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以及她背後的意图。
“是你的主意,还是太子的主意?”
林婠已看出来了,皇帝根本不想遵行承诺。让皇帝厌恶她,激起皇帝的情绪,她才有离开的希望。
当然这也冒险,但她相信云璃会帮她。
“这一切都是臣女自己的主意,与太子无关。”
皇帝大怒:“林氏!你好大的胆子!”
云璃看了一眼林婠,如果说前面她还怀疑,觉得林婠是以退为进。现在她不得不相信,林婠是真的想与太子和离了。
她是佩服林婠拿得起放得下的决心的。若是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算了,就当帮她一把吧,更何况,自己还需要她帮忙去找水神医。
云璃娇笑着用手抚了抚皇帝的胸口:“陛下,您消消气。太子妃她年少无知,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
“什麽太子妃!她根本不配做我皇家的媳妇。”
云璃立即改口,顺着皇帝的话茬往下说。
“是是,林氏她就是性子憨直,不会说话。可是陛下您不是常说,这种倔强的傻子,总比那些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的人要好得多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见他脸色有所松动,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于是再接再厉。
“而且陛下你想想,现在多少人对太子妃的位置垂涎三尺,可是林氏却不屑一顾。这不就是说明了,这林氏淡泊名利丶超然物外吗?这不正是陛下您一直所欣赏的吗?”
皇帝听了云璃的话,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下来。
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被林婠驳了面子,有些不高兴而已。而且林婠欺骗的是太子,又不是欺骗他,算不上欺君之罪。
一想到那个素来聪明绝顶丶万事都胸有成竹的儿子。会有被一个弱女子嫌弃的一天。
皇帝心里竟然隐秘地升起了一股愉悦感,胸口那股被儿子压制的憋屈感也豁地悄然散去了。
“传太医。”锐利的目光落在林婠身上,“若你说的是真的,朕将和离圣旨给你;若是假的,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
皇帝用了朕的自称。
皇帝的命令很快就传到了太医院,太医院丞一听急得脸都白了,以为是皇帝又昏迷过去了。一群太医战战兢兢地来到披芳殿。
见到皇帝沉着脸坐在主座上,德妃坐在他身边,在温声细语地哄着他。
走在太医丞身後的徐太医在见到站在旁侧的林婠时,心脏一突,太子妃怎麽会在这里?
正想着,皇帝开口了。
“给太子妃把脉。”
太医丞不敢怠慢,赶紧走到林婠面前伸出手来。
“请太子妃伸出手来。”
林婠伸出右手,太医丞两指轻搭在她腕脉处,开始把脉。
林婠一眨不眨地看着太医丞脸上的表情变化,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紧张地捏紧袖口。
那药丸她在出东宫大门後,趁十公主不注意吃下了,只是预料中的腹痛,落红全都没有出现……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半响之後,太医丞终于收回了手,朝皇帝拱手行礼。
“回禀陛下,太子妃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
“太子妃没有怀孕?”
“回陛下的话,太子妃并无滑脉之象。”太医丞如实回答。
後面所有太医的诊断都是一样,太子妃并未怀孕!
徐太医心里惊异极了,以前他把脉过多次,是很明显的滑脉。怎麽今日……难道是太子妃落胎了?
他心惊肉跳地将这些怀疑都咽进了肚里,不敢多言一句。
皇帝疲惫地摆手太医都退下,:“将和离圣旨给林氏。”啓公公走到林婠面前,将一道明黄的圣旨递给她。
“太子妃请接旨吧。”
就在林婠伸手去接时,云璃忍不住出言提醒。
“你可要想清楚了,接了这圣旨,你以後就不再是太子妃了,甚至与太子再无任何关系了。”
林婠淡淡地笑了:“多谢德妃娘娘,臣女已经想清楚了。”说完,她接过圣旨。
明黄色的圣旨很轻,却又重如千斤。
她终于与他和离了,此後各自嫁娶,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