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稷长吁一口气,掀帘下榻,转去净室待了半晌,回来时重新换了亵衣裤。
“这样久,身上都凉了。”隋棠竟未睡实,模模糊糊还在等他,拉过那条手臂就往自己被窝中揽。
“殿丶殿下。”蔺稷躺下来,低声下气道,“臣臂膀搁您那处,被中透风,冷气灌入。不如您的手入臣这处,你纤细些,不易透风。”
隋棠半睡半醒间,脑子也不似白日好用,由着他拉了过去。之後许是回过些神,至这会起身的两个时辰里,象征性握过两回,其他时辰压根没理他。
上半夜被握得太紧,下半夜又被弃得太久。
蔺稷这一晚显然没睡好。
这会闻隋棠还未睁眼便嚷着要回宫,忽就生出些小心思。
“殿下好意思提这要求?”
隋棠一愣,脑子骤醒,一夜情境浮现,左右也不完整,她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握了他一夜。但转念想,他又如何能证明自己没握他一夜呢?遂挑眉哼声,“孤一早便说了,你不能暗自缩回去,然後来诓我。”
“方才醒来之初,你的手明明在自个被窝!”
话落下,原本攀在男人臂膀的手索性也松开了,扭头又躺了下去。
蔺稷扶额看了她一会,认输,“不是不让殿下回去,您大病初愈,便是胭脂遮了面色,但也不能提起您的精神气。太後同您母女连心,焉能瞧不透您面貌。届时不知该心疼成什麽样子。”
妇人伸出一根指头,在床榻上画圈圈。
蔺稷顿了顿继续道,“臣便想着,眼下您让人给太後报个平安,然後安心将养一段日子,待芙蓉面焕容光,柳叶眉拂春风,如此再回宫去,岂不更好!再者,这两日都有雨,您出去着凉了,得不偿失!”
隋棠手指顿下,用力戳了下打圈处。
“殿下觉得如何?”
隋棠不应声。
“殿下?”
隋棠还是沉默。
“殿——”
“孤觉得一点也不好。”隋棠翻过身来,仰躺在榻。
“何处不好?”蔺稷蹙眉正色起来,披了件衣裳盘腿坐在她身侧,“一来不让太後担心,二来免殿下受寒,臣完全是为您考虑,臣也不可能真囚您。”
“对啊,司空大人如此细心,考虑得如此条理分明,没有不好的地方。那麽请问,您昨个晚上为何不直说?非要让孤握你一夜手,说什麽松了便不许回去,累孤一夜没睡踏实。你安的什麽心?”
您还一夜没睡好?
蔺稷腹诽,转念却又笑意盈眶,只凑上来看仰躺在榻的妇人。
又是熟悉的安静,垂压下来的男人的轮廓阴影,和缠绕在彼此间的气息。
隋棠捏着身下被褥,心跳快了些,“你丶怎麽不说话?”
“殿下说,臣安的什麽心?”
隋棠搓了两下捏在手中的布帛,这会轮到她不说话了,片刻方伸手推了推他,“起身吧,孤给三郎扣腰封。”
蔺稷听话更衣,却在隋棠摸向他腰封时按住了她,“今日腰封斜扣丶暗扣都有,甚是繁琐,臣自己来。只是看在臣细心又尽心给殿下考虑的份上,臣想向殿下讨个恩典。”
“你说!孤应你便是。”隋棠大方道。
从扣腰封宽衣到系衽更衣,从改称呼唤“三郎”到要握他手就寝,隋棠摸出门道,左右都是举手之劳。
“臣白日在政事堂处理公务,午膳不回长泽堂用,能劳驾殿下给臣送膳吗?”蔺稷想起昨日踏入此处,小膳房炊烟袅袅之景,不由心向往之,“有时诸事忙起,晚膳也劳殿下送来。”
“那你哪日若宿在书房,孤可要给你送宵夜?”
“自然的。”
隋棠裹着被子从榻上起身,“不是,总膳不给你送膳吗?你们政事堂论政,十几二十人,就你特殊化,不太好吧。”
“有甚不好,长公主给她郎君送膳,哪个有意见,且让他回自个府上吃去。”
“可是孤要上课,每日晌午俩个时辰,午膳的点不与你同一个时间。”
“臣又不急,可等您。”
“是不是总膳的饭菜不合你口味?那你和他们说说,或者你直接回长泽堂用。孤让人给你留膳。”
“臣就想殿下送。”蔺稷嘀咕道,“又不是让殿下洗手作羹汤,就是现成的膳食送来前衙,臣以为是举手之劳……”
男人的声音低下去,尾音中拖出了抑制不住的叹气声。转而却又声色清朗起来,“臣本就是说说的,殿下以学业为重,不必将臣……的话放心上。”
这日,平素午膳晚膳未必共用,但除非夜宿书房时,夫妻二人定然一起用的早膳,蔺稷也没用。
隋棠去往烟斋的路上,问了崔芳一嘴,崔芳道司空大人在政事堂用的。
这日的课,隋棠上得有些心不在焉,遂让承明提前半个时辰结束,回来长泽堂传人备膳,然後着人送去了政事堂。
“司空大人对饭菜满意吗?”隋棠问司膳。
“司空大人说一般。”司膳怯怯,“他说殿下亲往方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