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听到现在,关于凶手的指认丶动机丶证据都这麽可有可无,因为何大人根本不是在审理“顾青山为什麽要杀人”。
恰恰相反,何大人想知道的是“顾青山真的杀人了吗?”。
很显然,和自己的直觉一样,何大人并不认为顾青山真的是杀人凶手。
这件案子如果要调查,那嫌疑人可就多了去了,可是现在所有的矛头却通通指向顾青山,虽说他确实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但要认定他是杀人犯,缺失的关键证据实在是太多了。疑点也很多,比如茶楼老板听到的动静是谁的,那把刀是谁的,郊野茶摊又是谁的,等等等等。
然而,之所以这件案子的现状变成这样,并不是刑部要刻意将罪名安在他的头上。
——这些,都是顾青山自己揽下来的!
他根本就是想成为那个杀人犯!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热心小吏再次旁白,“在对顾青山和季雨兰双方亲友的盘问中,他们俩可谓是如胶似漆,神仙眷侣,都盼着他们早日成婚呢。并且这顾青山前些日子刚刚才参加了乡试,据说实力十分强悍,很有可能中举呢。这种时候,他干嘛想不开要杀未婚妻啊?”
这就很无解了。
一个罪名,一旦由一个人揽下,并且真相又难以调查清楚,那麽最後顾青山肯定就会被行刑,杀头。
可是,他为什麽要这样?
“难道,这正是他的目的?”褚淮舟紧紧盯着顾青山。
陈馥野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他想死?”
褚淮舟转过脸,对上目光:“嗯。”
一个很狗血,但又很可能的猜想出现在脑海中。
顾青山这样视死如归地不由分说揽下罪名,是因为,他想死。
他想殉情。
所以他才会一笔带过他和季雨兰的关系,承认罪名,话里话外都是恨不得立刻被拖出去杀头的意思。
他已经不想查明真相,不想找出真凶。对他来说,季雨兰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就像一个陷进泥沼的人,被过量的悲恸和忧郁拖拽着无限下沉,根本无法拉回岸上。
——此时,陈馥野莫名想再次见到那个女人。
陈馥野想问问她,你叫什麽名字?
……
刑部衙门外的天色,已然向晚。
夏末的潮湿风息,带来一丝凉意,梧桐叶唰唰作响。
关于案件的审理并没有能得出什麽结果,何大人也不打算直接给顾青山定罪,只是将他继续收押。
陈馥野暗自庆幸,幸好是让何大人撞上了这桩案子,说不定还有回转的馀地。
前来听案的乡民,有不少都是顾青山的同乡,见状,他们也只好无奈离去。
走出来,一路沉默。
兴许是还有话要说。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武断了?”陈馥野停下脚步,“这终究也只是猜想。”
顾青山想借此殉情,只是推测。
并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凶手不是顾青山。
褚淮舟突然将手掌伸到风中,然後循着风,走到衙门前的梧桐树下:“这里凉快。”
陈馥野:“……”
她走过去,也靠在他身边:“……确实凉快。”
吹了一会儿风,也让心思稍稍安定。
“褚淮舟。”陈馥野开口,“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那个女人曾经问过我,那把刀的去向?”
他正盯着从衙门门口不断走出的小吏,闻言,微微蹙眉:“没有。”
“她当时对我说,她在找一把刀,却不记得刀的样子了。”陈馥野说,“我这两天,总是隐隐约约在想这个事情,那把刀……”
“说起那把刀。”褚淮舟突然站直了身子,“你还记得它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