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说来,你随着那个漩涡,没两天就顺着河道回家了?”
“是啊,大小姐!”张小二点头,“我漂着漂着,就搁浅了——哎,您不常在水上行走,不知道什麽意思吧?这所谓搁浅啊,就是漂不动了的意思!”
然後他老婆娇笑:“夫君真是博学多才!”
陈馥野:“…………”
她不知道後槽牙咬得有多努力,才强忍下把这小两口一人给一拳的冲动。
金芸心在一旁,脸上敷了块药膏,全然瘪了下去,对着这小两口,更是面无表情:“……”
不过她估计是刚刚被牛踢的,心情不大好。
“然後啊,我就听到牛叫了!那水牛叫跟普通牛叫可不一样,何况是成群结队的水牛叫。”张小二张开双手,比划起来。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到家了。便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发现——我竟然就站在我家後屋的水塘里面呢!”
“你知道吗,张小二?”陈馥野说,“中途,我还特意为了你,向秦淮河上的船夫打听过你家的消息。”
张小二完全没有体会到语句中的埋怨,反而荣幸:“不愧是我们江州陈大小姐,果然胸怀天下,体恤入微,忧国忧民啊!小二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陈大小姐挂念!”
陈馥野:“是你嚎着让我照顾你应天府老娘的。”
张小二神情停滞:“……”
“不愧是我们江州陈大小姐,果然胸怀天下,体恤入微,忧国忧民啊!小二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陈大小姐挂念!”
于是他选择重复一遍。
不过,既然他没死,还活得这麽自在,也算好事吧。
至少陈馥野不会因为这个亏心了。
“不过,既然你家族産业这麽发达,到江州当什麽船夫?”陈馥野不解。
说到这里,张小二竟然难得忧伤。
他叹了口气,他媳妇更是抓着他的手,怜惜地摸了摸。
结果受到安慰,张小二干脆俯在他老婆肩头啜泣起来:“呜呜呜,老婆——”
“夫君,夫君,你别哭啊,陈大小姐正问你话呢!”
不能揍人。
不能揍人。
不能揍人。
再这样憋下去,陈馥野觉得自己快成一拳超人了。
画风这麽清奇的狗粮还是第一次吃。
这时,张母也走了过来,毕恭毕敬向陈馥野行礼,又说:“大小姐,牛棚都已经收拾好了,待会儿您要是乐意,我便带您瞧瞧去。”
陈馥野点头:“多谢。”
其实她并不清楚为什麽这一家对待自己,就如同江州人对待自己一样。
不过,听到张小二接下来哭哭啼啼的解释,她倒是明白了。
因为这一家祖上就是江州人。
据家谱来看,在陈友谅和朱元璋争夺江南的时代,张小二的曾曾曾祖父张三九就跟随过陈友谅,还在军中光荣担任过某支行军小队长的职务。
并且在这两方最着名的决战,也就是发生于1368年的鄱阳湖大战中,张小二的曾曾曾祖父张三九还拥有过精彩高光时刻。
对于鄱阳湖大战,陈馥野很清楚。即使不靠这个明朝平行宇宙的陈馥野大脑,她也明白。
当时,朱元璋硬是靠二十万人战胜了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前後历时37天,时间之长,规模之大,投入兵力与舰船之多,战斗程度之激烈,在古代水战史上都是空前的。这场战争,直接为朱元璋统一江南涤平了敌手。
这是一场很着名的战争,以少胜多,水上火攻,可以说是《三国演义》中赤壁草船借箭的原型。
“当时,我的曾曾曾祖父张三九……”
陈馥野打断了他的激情演说:“算我求你,你直接说张三九行不行?”
张小二只好:“抱歉,大小姐。”
“当时,随着一阵箭雨,鄱阳湖上火光乍现!——那正是对方采取的火攻之策。
见帅船岌岌可危,张三九驾驶一艘小木船,穿过敌人的层层围堵,在利剑火舌之中,灵活得就像一条蛇!”
陈馥野:“你又不在现场,怎麽知道他灵活得就像一条蛇?”
“我觉得应该是吧。”张小二摸着下巴,考究道,“毕竟,我的曾曾曾祖父的船风,跟我肯定是一模一样的嘛!”
“船丶船风?”
“就是行船的风格!”张小二说,“大小姐,您也坐过我的船,说实话,您觉得怎麽样?”
“差点死了。”
张小二:“……”
“别这麽想,大小姐,那当时要不是我啊,还指不定会怎麽样呢!”他努力挽尊,“像那样危险的漩涡,假若船夫不是我,估计咱俩早就沉江底去了!”
他媳妇连忙道:“小二!你怎麽能这麽跟大小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