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不疼。
他说的很平静,语速很慢,像个回答老师问话的孩子。
这一刻,姜映夕好像透过他这憔悴的身影看到过去那个决定向现实低头的孩子。
时闻屿在记录本上刷刷写着,他讶异于何盛亭的配合。
在押期间,何盛亭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他只提供了一份手写的陈述词,关于这些年少的遭遇是只字未提。
但姜映夕问他,他就说了。
当然,审问流程里掺入了王局安排进去的人,何盛亭有他自己的考量,保持沉默吃点苦头,总比一点点被人引导着吐出不利的供词要好。
时闻屿在笔录上特意备注了姜映夕父亲死亡的时间,以便回到警署做个验证。
当年这位警察的死亡并未对外公开,甚至于连其妻子都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他先是失踪了一年多才被找到,哪怕当时整个警署都知道凶手是谁,却碍于没有证据不能将其定罪。
何盛亭的供词暂时是他的一面之词,还需核实。
话问到这里,姜映夕觉得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二人隔着闪着冷光的铁栏遥遥相望。姜映夕说:“你过来一下。”
何盛亭眉眼微动,缓缓起身,走路牵动伤口让他微微有些颤抖。
他走到铁栏旁,与姜映夕面对面站着。
她伸手抚摸他的脸,“疼不疼?”
他偏了下头,“脸,不疼。”
姜映夕觉得有点眼酸,她捏了把他的脸,“你把家底都给我了。等你出来後怎麽活?”
何盛亭眼睫一抖,垂了下去,他说:“吃软饭吧,当年在外留学的时候偶遇一位大师,他说我是吃软饭的命。”
姜映夕觉得好笑又好气,“你还信这个?”她静静地看着对方,轻声问:“我能抱一下你吗?”
一旁的时闻屿合上记录本,默默转过身去。
何盛亭看着姜映夕的双臂穿过铁栏,慢慢搂住他的腰,再渐渐收紧。
这滑稽的一幕让他想起某一天,秦医生往他书房的茶几上放下的那个电影碟片。
他低头看了看姜映夕乌黑的头顶,举起手看了看,他的手是正常的,并非一双剪刀。
他可以给怀里的女孩一个温暖的拥抱。他把姜映夕环抱进怀里,伸手在她的後背拍了拍。
姜映夕仰头看他,“为什麽要把盛丰交给我?我不会管理公司。”
“你总不能一直当交警。”他知道她一直不甘于当一个平凡的人,她乐忠于上台面,她想做人上人。
他给她机会。
何盛亭:“有王秘书帮衬,不会出大事。”
姜映夕:“我把盛丰九成的业务都砍了。”
何盛亭拍她背的手一顿,问:“留了哪一项?”
“目前是通讯工具这类,以後也可能往这方面扩展。”姜映夕看他愣了半天没反应,“是不是後悔把盛丰交给我了?”
“没有,挺好的。家电市场已经饱和了。”他第一次夸她,“做的不错。”
姜映夕不过是沾了穿书者身份的光罢了。不过能从他嘴里听到除了冲动,莽撞,不顾後果等之外的词还是有几分欣喜的。
她不禁用力抱了他一把,听见他忽然加重的抽气声。
“伤的很重吗?”她松开手,想撩起他的衣摆再看一眼。却被何盛亭一把捉住,“没事,医生已经处理过了,都是皮外伤。”
他仔细跟她交代公司的事情,“盛丰转型过于武断,外界不一定看好,融资受阻,前期会比较困难。”他握了下她的手,“你不要放弃它。”
何盛亭成立盛丰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她点头,“好。”
二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她说:“我回去了,我会找律师替你辩护。”
“不用,你把重心放在起诉四爷上,四百个孩子,这麽庞大的数量,可以判死刑了。”
“他判死刑了,那你呢?”何盛亭和陈四爷是相互牵连的,陈四爷判的越重,何盛亭也会跟着受影响。
“不要因为我而放弃对他的起诉尺度,我死不了。”他说,“你回去吧。”
时闻屿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催促了声,顺便把记录本递了进去,对何盛亭说:“签个字吧。”
路旁的绿化树被风吹的猎猎响,气温下降,秋天来了。
走在前面的姜映夕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会请律师替他做辩护。”
这话她刚才在何盛亭的面前说过一次,时闻屿沉默地听着,心中还在判断何盛亭能被判几年,也不知道姜映夕能不能等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