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扭头看一眼法官,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映夕一眼就看见了何盛亭身上的淤青,“请医生判断被告负伤的时间。”
医生在何盛亭的身上按压了几下,又仔细观察过表面皮肤,下了判断,“两天之内。”
这下子,法庭上下都是唏嘘声。
姜映夕脑海里那些属于原主的记忆重新翻滚起来,当今的社会警署制度不够完善,审问流程也不够规范。
屈打成招的情况从古至今都存在,只不过是手段变得更高明了。像何盛亭身上这种明显的外伤比较少见,一来是落魄的何盛亭除了陈四爷便无其他依仗,二来是他在经商的过程中和警署这边结下不少梁子。
其中王局丧子就是典型的例子。对方不会放过报复何盛亭的机会。
何盛亭的供词没有变化,他为了维持这份供词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姜映夕平复好心情,掷地有声道:“我申请法官回避。原因是法官在被告辩护陈述的时候故意打断发言,结合被告身上的伤口,我认为警方有逼供的行为,我对警方的违法行径提起控诉。”
法官:“请原告仔细考虑,是否确定申请法官回避。”
“我确定。”她的理由很充分,法官脸色黑了黑,无奈休庭。
下半场开庭的时候法官就换人了。有了上半场的铺垫,下半场的流程走的很顺,一切都按照预料之中进行着。
而姜映夕却坐在席上有些出神,一审结束後,她向律师咨询了一个问题。
关于未成年需负刑事责任的年龄界限,她得到的答案是年满十六周岁。
她问:“是不是只要当时他的年纪不到十六周岁就不用负刑事责任了?”
律师沉默了一会儿,他不理解姜映夕作为原告为什麽一直在替被告考虑,基于对他专业知识的负责,他回复对方,“如果当时他不满十六周岁,可以做无罪辩护。”
他继续补充,“不过这个需要考虑当时他的动机,他是否被迫参与作案这点很重要。当然,这也是很难证明的一点,更何况他当年应该是十七岁,十七岁的男孩子已经有反抗的行为能力了。”
“我知道了,谢谢。”
审判结果未出之前,她不被允许见何盛亭,这让她很焦虑,她必须要向对方确认一个事情。
她找到了时闻屿,时闻屿在忙着警署内部自查整顿,对嫌疑人进行武力审问逼供是一直都存在的事情。
只要事情不被捅出来就没事,一旦被捅到法庭上,警署上下都要挨批评,他这个警长有无法推卸的责任。
“你要见何盛亭?”时闻屿有些为难,“这个不合规矩。”
“警署还有规矩吗?”姜映夕语气里带着戾气。
“映夕,你要明确自己的立场。”时闻屿为难的地方在于,让她去见何盛亭的事情一旦被发现,他这个警长就别做了。
虽然对嫌疑人的人身殴打後果更严重,但这个是历史遗留问题,搬到明面上後有责任大家一起扛。
但让姜映夕见何盛亭这个事是属于他私人的过错,责任需要他自己承担。
“映夕,不要让我为难。”他爬到今天的位置不容易,若是只有他自己的付出,这个警长不当也罢,可这其中包含了多少他父亲的奔波与付出。
他想起父亲为了他的仕途在王局面前伏低做小,卑躬谄媚,就觉得这个人生真他妈操蛋。
他一直都被父亲安排在一个他不想去的规划里。
曾经那些年少热血被社会上的一盘盘冷水浇的透心凉。
他不知什麽时候学会了虚僞和利己,以及趋炎附势。
“时闻屿,我现在郑重地和你做一个交易。我有让你父亲名声扫地的证据,你想不想看?”
时闻屿惊愕地凝视她,眼神失望又痛恨,“映夕,你变坏了。”
“只要你答应让我去见何盛亭一面。”姜映夕坦荡回视他的视线,“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嫉恶如仇的正义少年了,我当然也会变。自从我接触到这些破事之後,只学会了利益交换。”
“去他妈的狗屁正义和道德,利益才是永恒的桥梁,你要通向哪里,就要拿出通关条件。”姜映夕冷漠地轻笑了声,“在通关条件上,我从来不说大话。”
“时处长不是个好官,但他是个好父亲。前段时间你被关押,他替你四处奔走。你猜何盛亭为什麽会撤诉?他是个商人,没有获利条件的事情他不会做。”
时闻屿终究还是相信了她的话,也应验了姜映夕的那句话,他妥协了,基于某个他不得不接受的条件。
“映夕,我像是重新认识了你。”
姜映夕回应他:“我也是。”
她静默了一会儿笑道:“祝你步步高升。”她知道他会一直高升的,升到那个她可望不可即的地位。
“希望多年之後的我们还能这样谈条件。”
时闻屿皱眉,语气急躁起来,“你非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