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夜里,姜映夕实在是睡不着,这一根电话线就像是埋在她和何盛亭之间的炸弹。
她一如昨夜那样,站在了厅堂的香几前。夏夜的月光真的很美,从窗户投射进来就像是倾倒而出的牛奶一样洁白细腻。
电话座机按键嘀嘀嘀地响了几声,姜映夕深呼一口气,将话筒拿起放在耳旁,接通的那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叫出对方的姓名,“何盛亭。”
“嗯。”
她拿着话筒的手指紧了紧,“我知道我上次离开之前对你做的事情是有点儿过分了。”
“只是有点儿?”
“好吧,那就有很多。”姜映夕脸颊有些泛红,找补道,“但我不是写了欠条了吗?迟早会还给你的。”
对方对于她这种画大饼的承诺沉默着不回应。
姜映夕一心想着时闻屿的处境,又想起这一切都是何盛亭计划中的某一环,她就觉得自己还是手下留情了。
她说:“我希望你撤销对时闻屿的诉讼。”
“凭什麽?”何盛亭平淡的语气里陡然透出几分不耐烦。
姜映夕被他冷漠的态度气的一噎,“你明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你应该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何盛亭嗤笑道,“我一向只冲着证据来,你当初走的时候就应该料到落荒而逃的後果。我收集到的证据指向谁,我就起诉谁。至于你,就看他怎麽做选择,是供出你,还是自己承担责任,这不是我考虑的范围。”
“是,你只考虑你自己!”姜映夕抱着话筒口不择言,“我们只不过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是不是?你现在可开心了吧?把我当棋子利用的团团转很有成就感吧?”
何盛亭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她听得出来他生气了,“姜映夕,你别忘了。是你当初答应过要替我做事的。是主动替我做事和被动让我利用有什麽区别?”
“当然有区别!”姜映夕也不知道自己在和对方较真什麽。她想她已经不再把何盛亭当做一个可依傍的大佬,而是把他当做一个自己喜欢的对象。
她在和一个她喜欢的人生气擡杠,只是她还没有意识到,对方也被她轻易地挑起愤怒的情绪。原本这种争吵是可以通过更和平的方式避免的。
“姜映夕,我守着等你打电话过来,不是要听你跟我说这些的。”
“那要我说什麽?”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直言道,“还是要我同之前一样,违心地对你说那些奉承讨好的谎言是吗?”
“呵,你也承认之前总对我说一些违心之言了是吗?”
“我……”姜映夕偏了下头,把话筒拿到眼前看一眼,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何盛亭挂了电话後便负气地将手提电话的後盖打开,卸下电池,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拆成零散的电话配件扔了进去。
曾经,姜映夕的那些花言巧语他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他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真心实意。如今,他能听出来对方说的都是真心话,却叫他如此难受。自从成年以来,已经很少有人能让他这麽动气了。
如此,姜映夕再也不用夜里拔电话线,也不必担心白天会接到何盛亭的电话。因为她在电话被挂断的第一时间就回拨了过去,得到的是电话无法接通的提示语。
这一夜,姜映夕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