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大门打开,传出里面橡胶混着油垢的浑浊气味。
她站在门前伫立了许久,身後是平静的海面,今天竟然一丝风都没有,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乌云静静地笼罩着天空,有点像是暴风雨的前奏。
她回头看一眼,问:“要下雨了是吗?”
“或许吧。”黎山站在门里面,催她,“走吧,姜小姐。”
仓库的天花板吊着白炽灯,随着客船前行的规律在小幅度地摆动。
高跟鞋踏上仓库的木板,传来细微的踩踏声,姜映夕的平衡感是很好的,她稳了稳身形,走起路来便没有了摩擦声。
绕过门口一堆捆绑起来的货物墙,眼前豁然开朗。
姜映夕停下了脚步,入眼是跪了一地的男人,大概有十多个。
四周空无一物,唯独在吊灯底下摆着一张椅子,何盛亭坐在椅子上。
他身旁摆着一张简陋的四角桌,桌面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以及一包烟和一支打火机。
那个文件袋她见过,就是昨天,她从丽莎的手里赢下来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屏着呼吸,缓缓吐出,轻声叫了一句:“何老板。”
“嗯。”何盛亭擡眼看她,说,“过来坐。”
姜映夕走到他跟前,还在纳闷坐哪里?这里只有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椅子被他坐了,总不能让她坐桌子上吧。
下一秒,她的手臂被人拽住,对方一用力,她的身体跟着力道旋转,反应过来後,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她的个子摆在那里,体重可不轻,便用脚踩着地面,半支撑着身体,不太敢坐实。
何盛亭伸手拿起桌面上的烟盒,用食指拨开盒盖,从里面抽了一支出来咬在嘴里。
他左手贴上姜映夕紧绷的後背,眼睛落在打火机上,停了一秒,转向姜映夕,“点烟。”
姜映夕探过身体从桌面拿过打火机,放在何盛亭的下巴前,按下了打火机的按钮。火苗从气孔窜了出来,将纸烟烧红了一个圈,也将他的五官在昏暗的仓库里照亮了几分。
火苗熄灭,红圈愈发亮了一圈,是何盛亭吸了一口,接着,白雾便从他的口腔和鼻孔喷出。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只喷着白气的猛兽。
何盛亭把烟夹到指尖,伸手去捏住文件袋的一角,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堆积在桌面上。
他随意地拿起其中一份,念出档案上面的名字,“张权。”
地下跪着的名叫张权的男人立刻擡起头来,一脸忏悔道:“何老板,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有意的,是他们的人找到我。”
何盛亭从纸上擡头看对方一眼,嗤笑道:“他们的人找到你,你就可以背叛公司了是吗?”
“说吧,收了多少好处?”
姜映夕腰背挺直,屏息凝神静静听着那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他们说能让我儿子进申城的华英外语学校。”
“那外语学校是当初英国殖民留下来的,你就不怕把你儿子教坏了?”
“我……”张权叹息一声,“您也知道,我们本地的英语老师那水平,不是更容易教坏吗?何况去学校是学习的,我们只学好的,绝对不会学坏的。”
“确实是。”何盛亭从那一叠资料里抽出一张纸朝着张权扔过去,“我看你是只拿大钱,看不起小钱的。恒卓装不下你这只饕餮。”
张权捡起那张纸一看,顿时脸色煞白,双手抖的不停。
何盛亭扫他一眼,“出卖公司机密,走法律途径,三年起步,七年封顶。”
“当然。”他将那一沓纸捏在手里抖了抖,“我会请律师好好打这场官司的。”
“何老板。”张权用膝盖跪行至他跟前,“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去坐牢的。”
姜映夕将脚尖往後缩了缩,避免碰触到对方。
“下一个。”何盛亭看一眼黎山,命令道,“把人扶起来。”
他看向前方跪了一地的人,说:“所有人都起来,谁让你们跪的?现在不比从前,不是以前跟着四爷开疆扩土的时候了。”
“法治社会,把这些毛病都改了。”他声音一沉,颇具威慑力地加重语气,“都给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