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他称作是比我更好的朋友。”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变冷,让喻真恨不能捂住她的嘴,让她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但闻静的声音已经不容拒绝地落入他耳中。
“可你却在乎我接近你的动机纯不纯粹。”
她唇角微扬,将她耳畔的发丝从他僵硬的手中解开,轻轻撩到耳後,用那张白皙明净的脸仰头望他,眸中闪动着轻盈又愉悦的笑意,仿佛一只刚从水下钻出来的女妖。
“怎麽,喻真?难不成你是……喜欢我吗?”
一瞬间,挡在他们之间的最後一层遮羞布被撕得粉碎,喻真猝不及防地,迎上了闻静如有实质的讽刺目光。
刺得他脑中瞬间一白。
他今天发现自己被闻静耍了,他怀着满腔被利用丶被背叛丶被欺骗的愤怒与怨恨,亟待向她宣泄这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以为那就是最糟糕的事情。
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事情远比他以为得更糟糕丶更丑陋丶更残酷。
他嗓音蓦然哑了。
“你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闻静眨了下眼,“这种事情,就算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总归不敢完全确定。”
“不过……”她擡眸看向他,笑了一声,“感谢你刚才的反应,这下可以确定了。”
喻真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向大脑,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觉得无地自容了。
他不明白,为什麽闻静可以用这样的表情和眼神,把他的感情当做……把柄一样的东西,用来嘲讽他。
好像羞辱他会让她觉得快乐一样。
他艰难地看着她,低声问:“所以这些年,你是在明知道我喜欢你的情况下,一直这样对我……冷眼旁观吗?”
他看到闻静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他问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问题。
她说:“难不成你的喜欢是什麽很珍贵的东西吗?”
他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一句话。
别说了。
“这些年你有因为喜欢我,少谈几次恋爱吗?没有吧。就像你从没说过你喜欢我,也从来都没有追过我,你只是非常非常偶尔丶在能想起我的时候,对我释放一点暧昧的信号,像是在等我主动上鈎。”
我求你,别说了。
她很好奇地问:“为什麽呢,喻真?是因为觉得我是你鱼塘里的一条鱼,永远不会跑掉,所以才这麽不紧不慢地吊着我吗?”
喻真闭上眼睛。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长长呼出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好半天,他才再次睁开眼,“你就是这麽看我的?”
闻静礼貌地歪头看他,“所以原来不是这样吗?哪部分不是?你可以指出来,我向你道歉。”
喻真没有办法说出那一句“不是”。
也没有办法再高高在上地评价,真话有多刺耳或者动听。
真话是一柄撕开所有虚僞与矫饰的利刃,剖开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血肉,扎进他的心脏,将他刺得鲜血淋漓丶气力尽失。
很久很久之後,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闻静,你很恨我吗?”
他实在想不通,除了恨意,还有什麽,能让她对他做出这一切。
闻静一顿,在这场漫长的对峙里,只有这一刻,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喻真没有注意到,他思绪混乱到几乎有点语无伦次,“你这态度根本就不对劲吧?就算对待不喜欢的追求者也不会这样吧?就算我……确实不是什麽好人,但归根结底我也没有哪里得罪过你,让你能恨我恨到这种地步吧?”
在他激动的质问声中,闻静很慢很慢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忽然轻声道:“大概就是恨吧。”
只是一直以来,她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高一期末考试结束以後,你们在学校跟前的那个老商场里吃火锅,有三个男生拉着一个女生过去,对她又推又搡的,给她拍照……”
闻静拿下捂着眼睛的手掌,静静看着他。
“喻真,是你允许他们那麽做的。”
喻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茫然,那件事隔得太久远了,他花了好一阵,才勉强想起一些模糊画面。
甚至保留下来的一点微末印象,也是因为沈霖那天的反常举动。
沈霖为什麽突然发火,为什麽突然带着那个女生出去,他们出去以後发生了什麽事?
暑假里,他和傅弘经常拉着沈霖旁敲侧击,奈何沈霖油盐不进,就是不肯说。
如果不是因为沈霖,那件事只会成为淹没在他漫长记忆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而已。
闻静毫不意外地笑了下,“不用再假装你记得了,我就知道,你什麽都不会记得的。”
喻真张了张唇,盯着她半晌,才恍然道:“所以,那个女生是你吗?”
闻静漠然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