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向风慕义丶知音难寻
傻子娘死後,突然会留下开口说话的小哑巴,现舍长一琢磨,拍掌道:“来两个仆从,把傻子拖去远远的埋了。”
“再去请个大夫,看看这开天眼会说话的小哑巴有没有病,没有就带到後厨接她娘的班,继续干活。”
大夫来过之後,说哑巴就是先天嗓管坏了,这一着急,许是那嗓管自个儿正了过来,就能说话了。至于她娘的病,女孩身上没有,应该是生她之後傻子娘才染上的。
大夫给开了两幅润喉的药方,让好生养着。
不过没有人给女孩抓药丶熬药,她娘刚下土的第二天,她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娘抓住手臂拖到後厨洗菜。
一整个冬日过去,女孩越发骨瘦嶙峋,冬日里洗菜的手冻得她十指生疮,有时,学舍学子的衣物被墨渍沾染,需要换洗衣服时学子的徭役不愿意干活,就喊来女孩去河里洗。
洗十件,得一张百家姓的手抄纸。
女孩从小就自己偷偷学字,她没有书,就躲在窗台外面跟着屋子里念书的先生,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
女孩口中的先生是整个学舍还算有点良心的夫子,那夫子见女孩用工,就对她说,这麽学没有用,只有进到学堂里才能学有所成。
先生告诉她,昌国新皇下令“学而广济人才”“学问不分三六九等”,告诉她,她是外子,有权力进到学堂。
可是先生也没有告诉她,进到学堂要交束修,女孩养活自己都困难,自然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坐着读书。
整个书舍都认为女孩是学舍的所有物,不该是个人,不该有那个和她们同坐一室的念头。
漆黑幽紫的梅树枝与那根鲜红的舌头搅合在一起,晶莹的涎水越发欲滴,渐渐地,鲜血涌了出来,染红了那干净的双排齿痕,滴落在女孩的灰色衣枕上。
“唔唔,呜呜唔不要,救……”女孩痛得眼泪飙升,惧怕中连连後退,奈何身後就是梅树。
她被掐住了下颌,三人狼狈为奸,围作一圈,说麽都要把半臂长的树枝捅进她的喉咙里。
粗壮的树枝,划破了女孩的嘴角,舌头溃烂,声线破碎。
此时是正午,衆人早回了屋舍午睡,谁又关心外院梅树下发生的霸凌?
正在女孩绝望之际,就听见一个宏亮的声音喊道:“你们在干什麽呢?!”
一个迅疾如风的白衣身影来到几人面前,一见三人怀住的女孩。
她当下赶不及拿什麽武器,掀起衣袍,白色的亵裤一闪而过,一双镶银边的厚底靴就踩中了拿着树枝的那个女人的肩头。
“哎呦喂!你他娘的谁啊!”
“喂,你是那个新来的是不是?!我在隔壁班院见过你!你,你多管什麽闲事!”
来人也是矮个子,纵使鞋底再後,那宽大的衣袍她穿起来也是吃力。
赶来救人的女孩约莫十岁上下,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阴柔脸庞,如那白粉铺面的小生,隐约泛着猪油的油光,全身上下叮铃哐当的坠了一身珠光宝气。
救人的女孩一见她们人多,心急的拉起趴在地上吐血的女孩想要溜走。
她脚底一滑,差点把地上的人又给压回地上去。
“见怪,见怪。”白袍女孩抱歉的拉起女孩,让她快点走。
怎料一旁的三人反应过来,迅速围堵住她们。
“咳咳,咳咳,咳咳咳。”被欺负的女孩捂着胸口咳嗽,一把推开拉着她的人。
她把两根手指伸进嗓子眼里一捞,猛地一躬身,吐出一些夹杂木屑与血污的痰液来。
然後女孩舒了一口气,顺了心神,看向一旁拍着大腿直呼“哎呦完蛋了,被围了,都让你快走了你不走。现在就连我也完蛋了。”的白袍女孩。
救她的女孩身穿与学舍的学子一样的衣饰,女孩眼神暗了暗,垂下了头,将脖颈低得几乎变了形状。
“不用你救我。”
“你是自找的。”已然识透人心的女孩道。
白袍女孩一听,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揪着她领子,“你说什麽?!我自找的!你再说一遍!”她发觉女孩比她高一些,当下更不爽了,松开手推她肩道:“我好心救你!我不在,你就死了!”
“真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满嘴血污的女孩垂着头,侧头吐出一口血痰,阴恻恻的勾唇,神情不动如山:“这是给你个教训,谁叫你多事的!谁叫你要大包大揽的?我有向你求救吗?自作多情。”
“喂你这人!我明明听见你说救命了!”白袍女孩气炸了,不依不挠地抓起她的衣领,非要和她对视。
女孩阴暗的眼神瞪着她,也同样倔道:“我没有。你听错了。你是蠢吧?”不蠢也不会来救她,被人包围还有空跟她生气。